“跳吧，跳下去！跳下去你就自由了！”
她凌空一跃，像这年节里的爆竹一样粉身碎骨，噼里啪啦，漫天红玉飞。
之前还熙攘的人群瞬间空出一大块地方来，人们鸦雀无声络绎被退场，只剩衙门的两个捕快和祠堂梁柱下来不及退走的我。
他们也许以为我吓傻了，斜着眼看我脚下却并未催促我的离开。
我确实吓傻了。地上躺着的是入冬已来第六具新娘的尸体。她们都是从祠堂顶上跳下来的，血肉模糊。但，这些都不是我足以吓到的理由。
我今年七岁。正是上蹿下跳的年纪。八个月前我在祠堂梁柱下玩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穿白衣的小孩，他说他的名字叫喜，是个神仙，就快要死了。
“神仙也会死吗？”我转着眼珠表示疑问。
“我在人间专司婚典，由新人喜气供养，如今这喜气是越来越弱了。你瞧，我原本穿的合该是红衣！”他神色哀戚眼神中却似有火光一闪，再看是一片灰寂。他又看着我摇了摇头，望向了远处的夕阳。此后我每日傍晚必来，安静地陪着他，也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淡直至消失。我心里总想着能再次看见他，却并未预料到会是那样的场面。
那天是村里张老汉家大儿子娶媳妇。张大郎人看着也算俊郎，家中虽够不上大富大贵也算殷实。眼见着张大郎意气风发的迎着新娘子步入祠堂祭祖，周围欢声笑语唢呐声声，一片欢乐的海洋。
忽然，不知谁大喊一声：“快，快拦住她！”随后人群一片混乱，原本看热闹的我被挤到了梁柱旁边，我缩了缩原本就小小的身体以便不被混乱的人潮挤倒。然后我就顺着大人们的声音和视线看到了爬上屋脊的新娘子。头盖早就不知飘落到哪里去了，双眼红肿，涕泪已干。
她没有开口说话，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爬上去的，屋脊那么高，村里的几个大汉在下面努力的想爬上去都没有成功。下面嚷嚷一片，有的劝有的骂，还有那机灵的已经跑着去了县衙。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丝细细的声音传过去。“跳吧，跳下去！跳下去你就自由了！”我愣住了，那是喜的声音。我寻着声音处张望却并没有看到他。然后就是听到一片尖叫声响起，我向那里望去，人群如潮水般向后退，而漫天的红又如潮水般涌出，一浪接一浪，而喜在那浪中嬉戏，一身血红。那时，我脑袋一片空白，已经分不清是那浪要向我卷来还是我正向那浪奔去。
“你想问为什么？”我用力的朝他点点头。“我我能看的到感受的到新人所有的情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说，我只感觉只要我跟着她心里想的而念就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向我涌来，不同于曾经的供养却足够让我重生。”而后，他又摇了摇头转身消失了。而后似乎过了好久，我隐约听到人群里有谁在说：“老王家的哑巴丫头怎么坐在血泊里，快，快找她家大人给领回去，怕不是给吓傻了！”
此后我被禁足在家。再次见到喜，他已是一身紫色的袍子，紫的发黑。我惊诧于他的变化，怔怔的看着他。而他也不再向我解释什么径自离开了。等旁边的那两个衙役走近我，我知道，我也该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