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意磬
武惠芬在院子里洗衣服,看到儿子领着儿媳妇回来了,抬头看了一眼,继续低头洗衣服。
刘缈走到跟前轻声说:“妈,我和筝儿回来了!”
“哦!”盆子里的水肆意向外飞溅,周围的地湿了一大半。
“往远站点儿,不要湿了你的鞋。”婆婆继续在盆子里奋力地刷洗衣服,似乎这件衣服沾上了什么顽固的污秽,需要使劲全身力气,让污水飞溅才能够涤荡干净。
“走,先进去。”罗晋拉着刘缈的衣袖走开了。孩子趴在罗晋的肩头睡得正香。这孩子生性安静,嗜睡,还算一个很好带的孩子。
“你也上去睡会儿,等会吃饭我叫你。”
“谁做饭?”
“妈不做,我就做。”
刘缈沉静了片刻,轻声说:“这会儿孩子睡着了,我先去把菜切好。”
罗晋看着妻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刘缈已经在厨房忙碌起来,婆婆继续在院子里洗衣服,罗晋看着孩子睡觉,害怕她摔在地上。
“惠芬……惠芬……”刘缈听见公公的声音,这才想起来回来居然没有进屋去看看公公。这可真是,瞎忙活大半天,没有向他老人家问好,一切都白搭啊。
她放下刀,走到厨房门口,向院子里望了望,发现婆婆已不在。她赶紧转身跑到自己房间,叫罗晋去帮婆婆忙。
刘缈心想等到他们都忙活完了,自己再端盘水果进去,也算是让公公知道我回家了,而且正在做饭。
想到这里,刘缈在门后将婆婆的围裙穿在自己身上,又从自己刚提回来的袋子里取出两个脐橙,切好,放在干净的盘子里。然后继续站在门后,听着隔壁屋子里的动静。
“端出去倒掉,盆子冲干净。”婆婆的声音传来。
“缈儿回来了?”公公地声音沧桑又沙哑。
刘缈感到自己站不住了,必须赶紧出现在公公面前。她转身端着盘子就往往公公房间走,走到门口,她故意让鞋与地的摩擦力加大,发出响亮的拖沓声。
“爸,我回来了,给你切点儿水果,筝儿这会睡着了,我给咱做饭,你想吃啥。”
“才几点啊太阳就落到西边去了。”婆婆阴阳怪气地说。
公公的脸瞬间黑沉下去,一脸地不高兴。
“我那两件衣服洗完了吗?”公公黑着脸对婆婆说。
婆婆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出去了。刘缈不知道婆婆那里来的邪气,从她进门回家的那一刻她就非常不高兴,现在这种不高兴写在脸上,连公公都看不下去了。
“你回来就好,这个家就靠你了,啥活你可能都要多干点儿,你妈年纪大了。”
“哦,我知道。”刘缈的心慢慢凉下去了。所有的付出和讨好,都存在另外一种变相的理所应当,她感到自己意念里那种逃脱的愿望更加强烈了。
“爸,你先吃点水果,我去做饭。”刘缈转身出去,正好罗晋进屋。看到自己媳妇脸上闪过的烦闷,罗晋一时半刻不知道该如何。心里想着,脚不由自主跟着媳妇儿进了厨房。
“咱两一起做饭,筝儿我用被子挡住了,不会掉下来。”
刘缈没有吱声,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与罗晋说话。
两个人在厨房里忙碌着,一会儿功夫,下午饭便做好了。饭毕罗晋争着自己去洗锅了,婆婆脸上的不高兴似乎更加明显了。刘缈假装没有看到,去自己房间看孩子去了。
武惠芬走进厨房,不知道跟罗晋说些什么,不一会儿就听到罗晋在厨房里无语地怒怼婆婆。
“你就别操您的闲心了,我们俩的日子要自己过,你就别干预了,不行了就赶紧分家。”
刘缈听到丈夫这些话,心里说不出的感觉。眼下公公像个半身不遂一样,大小便都要人伺候,现在分家似乎不可能。况且现在刘缈也并没有分家的打算,她还想等段时间把孩子甩给婆婆,自己去上学呢。
这些日子无论如何她都要忍耐,忍到孩子能够完全吃奶粉了,她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第二日,天刚刚微微亮,天边的星星在一颗颗地向寂寥的长空滑落,拖着炫白的痕迹,落入远方不知名的地方。世界还在最后的残夜沉睡。
婆婆站在窗户前一声大喊,正在熟睡中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刘缈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把孩子抱在怀里,一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刘缈,起床做饭。”婆婆又一声大喊。
刘缈抱着哭泣的孩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
“妈,你干什么啊,孩子都被你吓哭了。”罗晋也受不了母亲的无所顾忌的大嗓门。
“我叫刘缈,又不叫你,你别说话。”
“你叫我能换个方式吗?孩子要被你吓死了。”刘缈愤怒地喊道。
“赶紧做饭,孩子让罗晋带。”婆婆甩下这句话,就没声了。只听见渐远的脚步声。
“这种日子我一天都受不了,你妈连孩子都不心疼……”眼泪在刘缈的眼眶中打转。这种生活的琐碎,压弯了他们的爱情。
“对不起,你抱孩子,我去做饭,过段时间我们分家,好不好?”罗晋说着赶紧穿衣服,就要下床去做饭。
此刻时钟刚过六点。
新的一天就在这样的痛苦中拉开了帷幕。只要刘缈在,婆婆就不会做饭,更不会带孩子。一大清早喊一嗓子就不见人了,直到八点钟才回来。然后又不见人,连公公都抓不到她的人影。
一日,公公喊了几次婆婆的名字,就是不见婆婆进屋来。最后指着罗晋去村里找人去了,结果找了一大圈,人家倒好,一个人坐在树下睡着了。
罗晋站在树底下,看着蚂蚁在母亲身上乱爬,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内心深处竟涌现出千百种怒气。
“妈,妈。”罗晋也学母亲的大嗓门,蹲在母亲耳边连叫了两声。武惠芬吓得睁着浑浊的双眼望了一下儿子,眼珠子在眼眶中快速打转,向上一番竟成了白眼。胸口剧烈地起伏,似乎心要跳出来,随即干咳一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妈,你天天出来找不见人,你原来跑这里躲清闲来了。”
“你还要不要你妈活啊,你要吓死我了。”
“你也知道这么大声会吓到人啊,筝儿那么小,你天天早晨爬在窗户口一声大喊,她都要被你吓傻了,缈儿实在受不了,给孩子耳朵里塞得棉花。”武惠芬低着头,不说话。
“妈,我现在根本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这样故意刁难缈儿。孙女你不喜欢,不带也罢,可是我爸动不了,你难道也不管了,总不能我爸拉屎拉尿让一个儿媳妇去帮忙吧?”
“你别说了,我回家。”武惠芬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和蚂蚁,风一样走回家。罗晋站在原地,看着母亲的背影,心理痛苦到无以复加。
他和刘缈的关系还没有缓和,母亲却还雪上加霜,来了这么一出,这个家真的连他自己都厌烦,何况刘缈呢?
这段时间刘缈已经开始慢慢给孩子加奶粉了,她要尽快放下孩子走出去。尽管她还是一如既往爱她的孩子,可是这种痛苦的生活让她的爱变得肤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