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闲来无事。忽闻一阵琵琶声。
小巷前坐着一位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穿着祆裙，头上插着簪子，抱一把琵琶，低头缓慢地拨弦，看样子投入极了。坐在长椅上，轻声吟唱《琵琶行》：“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不时有路人驻停倾听。
我站在不远处，沉默的听着她弹奏。一遍两遍，偶尔夹带一句戏腔，婉转动听，恰似“大珠小珠落玉盘”。她似乎瞧见了我，朝我的方向示意，对我咧嘴笑，露出虎牙。随即停下手中的曲子，换了一曲我从未听过的，唱道：“放他三千裘马去，不寄俗生，唯贪我三枕黄粱梦。”然后迅速切换回去，接着低头吟唱《琵琶行》。好像只是我的错听，但我真真切切的听到她唱了这句话。
我打算离去的心思被打断，一时站在原地，思考这句话的意思，漫不经心的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起风了，她的袖摆小幅度的晃动，落叶被卷起，飞入空中。有一片正落在她头上，却没有急着摘下，脸上带笑，依旧弹奏。我索性就坐在她的对面，盯着她发呆。她的脸渐渐和我的朋友重合。
我的朋友家里也有一把琵琶。她母亲素日喜爱拨弄它，偶尔也教她弹奏一二曲。她姿势较为笨拙，却从不忌讳在我面前弹奏。后来她逐渐长大，会的曲子也变多了，姿势越发好看，仍是最爱给我弹奏《塞上曲》。
她离开的那天，无言的弹了一曲《塞上曲》，曲罢，对我微微颔首，伤感的笑了，像是自嘲，又像是不舍，复又转身走向远方。待我反应过来，只剩下琵琶的余音和她的平静的背影。
对面的姑娘弹起了《塞上曲》，似是通晓我的心意。琵琶的最后一个音停下，她小心抱起琵琶，慢步走来，深深鞠躬，郑重的道：“谢谢。”我摇摇头，突然就明白了她唱的那句话。我低声喃语：“却道天凉好个秋。”
我们就此别过，而琵琶声从穿堂掠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