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童《好天气》中印象深刻的情节(51)——要被审判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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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我弟弟的绿眼泪掀起来的人体变形风波其实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在胡说八道,用当下流行话说是“博眼球”,所以被质疑和讨伐是常态。我母亲在那段时间有件很重要的工作——安抚众心。比如,隔壁二毛他妈来问,既然我弟弟说他儿子是只木桶,那她是什么?又比如当街拦下母亲的眼含屈辱泪水的红旗奶奶,她说,你儿子说我是只飞来飞去的蝙蝠,那就是讲我不是人,是蝙蝠精,我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这不是糟蹋我名声?这哪里是小孩子能想出来的,肯定是你们教的!

我母亲很抱歉,也很尴尬。她无法辩解,只得扯到我父亲让弟弟从小看连环画的不是上去,都是在胡言乱语,真的,是把他脑子看坏了!红旗奶奶冷笑着离开,一会儿指指自己的脚,一会儿拍拍自己的肩膀,不停说,我的小脚可以走路,我肩膀上没有翅膀,我不是蝙蝠精。

母亲惭愧得无地自容,但突然间仿佛慧根大开,她对着红旗奶奶的背影大喊,蝙蝠是吉祥的,你没文化你不懂,蝙蝠代表福气大,代表长寿。孩子是说你会长命百岁的。

这个时期,我家的麻烦像是压下葫芦起了瓢,没两天,学校的老师也找上门来。我弟弟闯祸了,他在学校指认老师长了三只眼睛,其实说了也就说了,但老师是个细心人,她没法忽略我弟弟的话,连觉都睡不踏实,经常半夜跑去照镜子看看到底自己有没有第三只眼。她还跟我母亲告状说,班里所有孩子都被他丑化,这是侮辱,是嫉妒,是道德品质问题,作为家长,赶紧带孩子去看病!

自从弟弟的绿眼泪作妖,母亲第一次大发雷霆,这孩子太过了,得好好收拾。这下我弟弟害怕了,——没人相信的他选择出逃。但,没到黄昏时分就被找到了,躲在蓖麻丛里的他被我父亲揪回家接受审判。

回到家的弟弟意识到大难临头,眼泪簌簌不停地流了下来,于是我母亲便得到了他的眼泪,那是一滴透明无色形如露珠的正常眼泪。弟弟的哭泣中满是委屈,他辩解道,要有绿眼泪就不能哭,真哭就没有绿眼泪。你们天天吓唬我,吓得我眼泪流个不停,现在连酸天气都没有绿眼泪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意思了。

到底绿眼泪应该怎么对付?接下来就看我母亲的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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