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北方,在南方住过四年。北方雨少,但下起来便是大雨瓢泼,急劲如万马奔腾。南方雨多,下得温温婉婉,缠绵十几日是常有事。
南方雨多时有个坏处,便是住处潮湿,洗了衣服几日才能晾干。但回忆南方的雨时却并不会首先想到这些坏处,而是想到雨的美好处。比如站在高楼看雨时,看竹林、梧桐树上,雨如雾如烟,蒸腾起来每棵树都罩了一层白白的雨气;夜里睡时听雨打芭蕉,最聒躁的室友也安静下来;上课时,由于天色阴黑,教室只好开灯。这时听窗外雨声潇潇,看玻璃上雨如流泪。
北方雨少也有个坏处,便是天干物燥,尘土漂浮满路。此时下雨,必是磅礴大气,有时还会伴有雷电狂风,一会便积成小河,珠子般大的雨滴砸下来,溅起深深的水花。此时宅在屋里,听外面狂风暴雨,有一种小巢温暖,自己在时光之外,独享安稳的感觉。
这是我喜欢雨的第一个原因,可听、可看、可以有各种思绪。
第二个原因是,雨传递了丰厚的文化意象。无论你在南方北方,春天下起雨你可能会想到“杏花春雨江南”,夏天的雨你会想到“黄梅时节家家雨”,秋雨时你会想起“留得残荷听雨声”,夜雨会想到“巴山夜雨涨秋池”。雨在中国诗词里占有很重的分量,几乎包含了各种情感,高兴时有“好雨知时节”,忧郁时有“雨恨云愁,江南依旧称佳丽”,回忆时有“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醉酒后有“昨夜雨疏风骤”,羁旅时有“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如此多极具美感的意象,会极大的丰富一个人情感的深度和广度。在雨时,这些情感会内化为一个人自己的经验,只需凝视窗外的雨,就会感受到这些意象之美所带来的满足感。
其他语言的诗里也有很多写雨,推荐博尔赫斯的《雨》。
第三个原因是雨让人沉静。烈日炎炎、汗流浃背总让人内心产生焦躁感,可是天一阴下来,风也转凉,人们终于露出微笑,心情稍微安定下来。待到雨开始落下,地面的燥热被浇熄,沐着凉凉的水气,人们长长舒一口气,身体凉爽了,心里也安静下来。或欣赏雨色,或静静呆着,或与朋友谈天,或者回忆。哪样都好。
这就是我喜欢雨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