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三个节日

一、六一儿童节


自己小时候也喜欢过“六一”,谁还曾经不少年,最愿意参加学校的文艺演出,老师亲自编排的舞蹈,老师亲自画的红脸蛋,还有小辫上那朵红绸系成的花。

唱着《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跳着《让我们荡起双桨》,害羞地瞅着台下的观众,自豪地做着自己的主人。

最盼的还是演出后的奖品,一支铅笔,一块橡皮,在同学羡慕的眼神中,双手接过来,那种自豪感不亚于解出一道别人不会的数学题,不亚于又考了100分。

然后,装进奶奶缝的花书包,半学期过了,都舍不得用,那年那月,童趣简单,快乐更简单。

自己过“六一”穿过花裙子吗?好像没印象,公园划过船吗?也没印象。那时候,爹妈穷,孩子乖,一根棒棒糖就算过节,不攀不比最幸福。

孩子这一代,自己成了家长,让孩子快乐比自己快乐更重要。“六一”必须买套漂亮的裙子,肯得基,看电影,游乐场,已算不上奢侈,陪孩子看桔色的太阳,折七彩的风车,创造无忧无虑的童年,却盼着她快点长大。

多年以后,她大了,我老了,她开始身披铠甲,与世俗间打拼,终于感叹,十座城池,一块和氏璧也换不回曾经的童年时光。


二、端午节


屈原纵身一跳,从此家国大义长传,吃粽子、赛龙舟、五彩线成就了千年的传统。

记忆中,我家端午喜欢吃凉糕,提前两天,奶奶将糯米浸泡,端午清晨,起个大早,做一锅软软糯糯的,红豆、红枣相间其中的凉糕,上面撒一层黑芝麻、青红丝,入口时,外加橙黄色透明的糖稀,绛紫色的玫瑰酱。

父亲喜欢吃甜食,那时,谁懂糖尿病呀,那叫一个甜掉牙,我家粽子是买现成的,吃粽子时撒着和凉糕一样的佐料,只晓得,这样的生活比蜜甜。

奶奶还会蒸几屉猪肉茴香馅包子,搭配马铃薯面粉皮,粉皮的吃法和陕西的凉皮好有一拼,奶奶说,凉糕步步高升,包子圆圆满满,端午祈祷安康,传统节日,就要这个劲儿。

婚后,端午还是要回娘家过的,奶奶去世后,父母亲对老传统稍做了改进,但是,粽子当然是少不了的。

父母亲在厨房忙忙碌碌,孩子们雀跃地跑进跑出,吃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觥筹交错处有夏日的微甜,蝉鸣四起时是团聚的幸福。

父母离世的那几年,身边的亲人越来越少,节日越过越简单,这几年,直接变成了取消,但生活无法按下暂停键,人生如白驹过隙,岁月迟暮,曾经种在心中的桃花源,再去何处寻找浪漫的水云间?


三、父亲节


父亲节是哪年开始的,不记得了,只记得,没给父亲买过任何礼物。

童年时,父亲抱我坐上自行车,每天四趟往返医院,打针吃药,治疗动不动就感冒生病的我,不畏寒来,不畏暑往,那时没有父亲节,只有父亲。

少年时,我坐上父亲的自行车,一起去看他新排演的古装戏,唱念做打,字正腔圆,内心充满小骄傲。

毕业季,偷偷躲在教室外的墙角,等着开完家长会的父亲,坐上自行车一块回家,夏风很爽,吹起一片树叶的碧绿,叶片上写了几个字:我们就要放假了,欢呼雀跃,笑声穿过小树林,那时没有父亲节,只有父亲。

青年时,为了一盒心仪已久的,流行歌曲的磁带,我和父亲骑着自行车走遍大街小巷的音像店,众里寻他千百度。

我的第一条项链,是父亲上海出差时,逛遍南京路,精心挑选的,为了给我惊喜,一路小心翼翼,睡觉压在枕头下,醒来放在贴身的衣兜里,我是当年一众未婚姑娘里第一个带金项链的。

后来,由于我的倔强加不小心,没带多久的项链丢失了,我哭了好久好久,本以为,会被责骂,父亲却把毛巾递给哭成泪人的我,严肃且温情地说:别哭了,就当一次教训吧,要知道,那项链是用掉了父亲大半年的工资。那时没有父亲节,只有父亲。

中年时,穷困潦倒的我甚至无力缴纳社保,父亲母亲义无反顾承担起这份已经不属于他们的责任。

丫头九个月时,生病住院,老公人在外地,病房的窗户外有一片杂草,夜间,病房成了蚊子的天堂,第二天,孩子满头满脸都是包,无奈,父亲用摩托车,每天早晨送我们娘两去医院输液治疗,到了下午接回家,直到孩子出院。

那时,开始有人过父亲节,可我卑微到没有能力孝顺父母,于我而言,没有父亲节,只有父亲。

时光如箭,喘息未定,年龄并不大的父亲被突如其来的疾病袭倒,我被惊的目瞪口呆。

出院后,我把父亲接到自己身边,全失能的疾病使父亲似乎回归到婴儿状态,不会说话,不会走路,不会吃饭,不会大小便。

终于有能力孝顺父亲了,终于可以过几个踏踏实实的父亲节,尽管我痛恨那场来得太早的疾病,尽管我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我希望站在面前的还是原来那个健步如飞的父亲。

五年多的吃喝拉撒、洗澡理发、扶起扶坐、端屎倒尿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父亲节。

不想过节,一切都已走远,我向岁月低个头。

不想过节,昨日如殇,我向岁月敬个礼。

不想过节,枕着回忆入眠,我向岁月作个揖。

节日是设在人生路上的一个个醒目的路标,提醒每一个路过的人,有的人需要你去爱,而你也被深深地爱过。

如常日子里不经意的感觉,在节日里会生生的疼,不想触碰,不敢触碰。

过节,成了一种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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