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平凡而伟大的一生

          两筐书籍一肩挑,

          双脚丈量四省校。

            曾经少年到暮年,

            默默教育做贡献。

  姥爷在民国和文化大革命之间,在河北,河南,山东,安徽四个省,从家步行挑书担,走遍所有的小学,中学,高中。为老师和学生送去大量的书籍,需要什么书籍,来信告诉姥爷,姥爷就会送去。听母亲说,姥爷是从上海书局进的书,只要姥爷一封信,写需要的书单。上海书局就会给姥爷寄过来,等书卖完了,我姥爷会把钱汇过去。就这样默默为祖国的教育事业,做了40年将近半个世纪的贡献,这就是平凡而有伟大的姥爷一生。

    姥爷出生在一个小农村,是个世代书香门第。听母亲说,祖上出过一位清朝大学士。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沦落成一个卖书郎。姥爷180的大个,偏瘦的身材,五官清秀,年青时绝对是个大帅哥。姥爷和姥姥的结合,也是门当户对,姥姥家也是世代书香门第。姥姥的叔叔是清朝的秀才,在家教自家的孩子读书。姥姥就是其中一个,在当时的小农村里,像我姥姥女子读书识文断字的,几乎凤毛麟角。

      她们一起孕育了五女两男,小舅在三年自然灾害中,连饿带病早早离开人世,那年他才10来岁。就剩我舅舅独苗也没娇惯,早早的担负起了养家的责任。姥爷会把哪里需要什么书给舅舅备好,写下路线图到哪找哪个老师,到哪老师会安排舅舅的住宿吃饭。母亲说舅舅第一次出去才13岁,瘦小的人肩挑一担子书步行,说舅舅没有姥爷高就是担子压的。

    母亲是家里老小,她上边的四个姐姐护着,针线活什么也不会。那时候女子在家必须要学纺棉花.织布.纳鞋底.做单棉衣服.做饭……等,母亲是家里幸福指数最高的一个,上学上到高中,高中毕业就回村里当上了信贷员,没怎么去生产队做过苦力。人就是这样在娘家享福了,就会到婆家遭罪。那个年代,一个家庭需要女性不是有多大文化,而是能维持家务,什么都会做,勤俭持家。而母亲在姥姥家受到姐姐们的爱护,什么也不会而遭奶奶和父亲的嫌弃,哪时都需要自己做,没有卖的,不像现在需要什么,只要有钱就能买到。我记得四姨经常帮我们家做鞋,三姨帮我们家织布。母亲一辈子做饭不好吃,原来是在姥姥家没学。

  母亲说姥姥在家会一边做家务,一边教她们读书,姥姥背一句,她们跟着读一边,比如《百家姓》《三字经》《四书五经》《道德经》《李翠莲大上吊》《孙膑上寿》《西游记》等……还有姥爷卖的各种书。我长大了,曾经在我们家发现一本姥爷当年卖书留下的一本《百家姓》以残缺不全。大姨家我发现了一本《李翠莲大上吊》,后来大姨去世,那本书也不知去向。

  母亲说姥爷是一个极其爱书的人,爱书命。读书也是姥爷的一大爱好,他所有的书都读过。

  但在文革期间,什么破四旧立四新,红卫兵让姥爷交出旧思想的书籍,要扔到大街上烧掉。姥爷夜里乘机在家里西墙根地下,家人帮忙,把装粮食的缸腾出来,装上书封好缸口,埋在地下四大缸书。实在是没地方藏书了,第二天,红卫兵抄家,把姥爷的书都扔到了大街,不顾姥爷的苦苦哀求,姥爷说:“别烧啊!哪是我的命啊!求求你们了”。哪个时代的产物,红卫兵不知糟蹋多少有价值的文物。姥爷看着那熊熊大火,心碎了,魂也跟着他的书走了。由于,急火攻心姥爷倒下了,生了一场大病。姥姥每天劝说姥爷,“不管怎么样,咱还的过下去,家里孩子们都需要你,你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啊?”姥姥一边说一边哭泣。孩子们也跟着附和。好几个月,姥爷从死亡边缘终于让家人的亲情给拉了回来,姥爷发誓以后再也不碰书了。这个誓言。后来,给他和孩子们带来的不是幸运,而是错过了能改变一辈子命运的机遇,甚至好几代人的命运。

  文革后,国家百业待兴。县领导知道姥爷的名气,特来邀请他筹建县图书馆,并委任图书馆馆长。姥爷回绝了,告诉县领导,“我发过誓,以后再也不碰书了,”姥爷难过的说着,不管怎么劝也没用。过没多久,乡文教也来人,想请我姥爷的孩子们,出任教师。因为,当时有文化的人太少了,姥爷也一一回绝。这么好的机遇,就这样溜走了。我长大后,母亲跟姨们说起这事,都埋怨姥爷,但也为时已晚。有时候机遇从身边过,如果抓住了不但能改变自己,更能改变好几代人。

  爱书如命,到书伤如死。书籍给姥爷带来的绝望,不是书籍的错。而是在那个特定的年代,特定的产物“红卫兵”。给姥爷带来了无法弥补的伤害,难以磨灭的伤痛。更给祖国的文化带来一次毁灭性的灾难。我估计不但是我姥爷,也许,上海书局也遭受了红卫兵的烧毁。姥爷卖的好多书籍现在,我都没在见到过。姥爷.跟姨舅舅都跟我说过,他们的书,现在,都绝版了。

    哪次表哥说,“爷爷在西墙根埋的四大缸书。不知道还在不在。”我说“哪咱刨出来呗,哪可都是文物了,”表哥说“经过63涨大水。估计早被水给泡烂了”。代代相传的文化书籍就这样消亡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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