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郎》这部小说,算得上夏目漱石所有作品中最有青春气的一本,它以大学生三四郎为主人公,叙述了一场惆怅的大学生活。得益于在东京大学求学和教书的经历,在书中,夏目漱石对帝国大学(东京大学前称)校园的描写非常细致入微,甚至于校园内的三四郎池,就是因这本书而得名。
合适的环境烘托和主题内容,使这本书成为一本上乘的青春小说。
但凡青春小说,一不注意就会出现无病呻吟的状态。很明显,你想写出个“少年初识愁滋味”的水平,自己的境界至少得是“却道天凉好个秋”,否则,只会写出“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水准。
《三四郎》中没有无病呻吟的状况,相反,三四郎、野野宫君、美祢子、广田先生等人物的成功刻画,使人们可以从人生观、求知、爱情等几个角度进行探讨。我对作品中三四郎认知的转变比较有感触。
少年不识愁滋味
将要进东京大学读书的三四郎,拥有一样可以使他藐视一切的、美好的事物——未来,未来给予他无限的憧憬,这些憧憬对不识愁滋味的少年三四郎来说,仿佛已经唾手可得,所以他瞧不起一切。
在驶向东京的列车上,他第一次见到往后令他佩服的广田先生时,觉得“他已经有四十岁的光景了吧,像是没有什么发展前途了”;和广田先生有稍许谈论后,虽然认为广田先生是个有意思的人,但还是感到“乘三等车厢的人不会是什么要人,这是不言而喻的”,年轻的三四郎心里,大概认定自己以后不会坐三等车厢,所以忽略了自己现在也是个三等车厢人。
三四郎是个内敛的人,然而年少轻狂用在这时的他身上也不为过。其实年少轻狂是个中性词,用在少时有才的人身上,更多是种褒扬,00年退学的韩寒肯定是个年少轻狂的人,当他01年写出《三重门》之后,别人再说他年少轻狂,又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不识愁滋味的三四郎,还是个纯真的人。
当三四郎到达东京,初步见识到专一的学术生涯,大世界的繁花锦簇,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对了三个世界:一个是明治十五年以前风味的乡村故土;一个是书卷笔墨的学术世界;还有一个是光灿荡漾的浮华世界。三四郎对三者都产生难以名状的感情,于是,单纯的他用三者拼凑出自己的梦想:
把母亲从乡下接出来;娶一位美貌的妻子;然后投身到学习中去。
这样的梦想,在今日中国熙熙攘攘的年轻人中,也是很多人怀着的,依托于时代的契机和个人的努力,不少人甚至实现了梦想。然而,这个梦想放到三四郎身上,必然使他遭受到打击——不识愁滋味的他,远没见识到社会生活的困难。
少年初识愁滋味
夏目漱石适时的将社会的一角显露在三四郎眼前。作家用一场艳遇来开启《三四郎》的故事:
三四郎在列车上对一个女子多看了几眼,女子后来和三四郎同一站下车,并央求三四郎合住一夜旅馆,理由是女子独身在外不安全。懵逼的三四郎强装正定,甚至女子主动和他共浴、同睡,他也坐怀不乱。
第二天,女子和三四郎在月台分别,女子平静地对他说:
“你是一个很没胆量的人呐。”
然后嫣然一笑离去。
一个男人被女人这样揶揄,可不得五味陈杂好久——三四郎最初在东京面对种种新事物时,脑中突然涌起的,都是“你是个没胆量的人”这句话。
这段艳遇的开场非常有意思,它既将三四郎的人物形象定了形,又预示着如同潘多拉魔盒的社会将逐渐在三四郎面前开启。
那么,在大学的浅社会世界里,三四郎是怎样的呢?
用“迷途的羊”来描述这时的三四郎再合适不过了。三四郎在心里将三个世界的梦想拼凑在一起,但实际上他却在分开同时奔走于三个世界,这终于给他带来麻烦:
他从家乡的世界要钱来满足浮华世界朋友的借钱,引来母亲的责备;他想追求浮华世界里的爱情,又放弃了学术世界的深造。这个初识愁滋味的少年,最终败退于爱情之前,口中念叨着“迷途的羊”,他终于明白美祢子对他说这四个字的意思。
说起来,夏目漱石已经在书中给三四郎指了一条出路,只是三四郎没有意识到(或者说为了情节发展,作家不让他意识到):野野宫君就是三四郎未来可以成为的人物。
野野宫君和三四郎近属同乡,他也来自乡村,不同的是,野野宫君大三四郎七岁,当三四郎第一次到达东京时,野野宫君已经是东京大学的一位研究学者。三四郎眼中这位稍微触及学术世界的研究狂人,不仅俘获了美祢子真实的心,在物理学领域有自己的成绩,还时常顾及着自己的母亲和妹妹。
野野宫君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呢?
他只做了一件事,在物理学领域深造,终日在地窖里观察天文。他在学术世界做出了成绩,让另外两个世界的事情水到渠成——成绩让他有能力照顾家庭,而美祢子钟情的正是知识性男性。
从这个角度来讲,作家想表达的寓意或许正是:抓住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做到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