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暖冬。
近两个月前在牡丹广场,见粗矮的月季茎上已迸出了很有劲的红芽,全无冬滋味。这两天和父亲在洛浦,梅花早已恣肆地开了,柳芽已明白地爬上枝头。风中远望,十里长堤柳丝飘逸,柳枝早已绿得能拧成柳笛了。春节已经是春天,这在我的记忆里还是不多。
腊月十六是立春,冬未尽而春至。前不久那场不大的雪,友人电话说雪中的河水势已滔滔,莫非地下已有暗潮涌动?我不置可否,他心的感觉里既然有力道上升,那么自然可能已发生了季节的交替,只是能感知的只是少数。
年年春色,自然风物并无大不同。但在我看来,却是春色各新。前年苇园边的柳絮最多,去年谷水的菠菜最旺。Z从老家弄来的花在他的屋里开得不成样子,移到楼下的地里顿时青葱。春临河山,我给他说不要害怕古人把好文写尽,旁边的听者说我故作大言。我坚信我心之原野中,必有李白、苏轼们远未抵达的领地。
现在的春色只是写下了第一笔,滚滚的大手笔大华章还在以后。梦里风起,醒来树绿,季节是最会挥洒的大匠,它每每让人间的大才们羞愧难掩。
忽然想回山里,就回来了。立在岭上四望,一切都在眼底。土地辽阔而干净,所有的东西都显露出来。沟豁口的箭杆扬成列站立,最吸引眼球。远山只有苍茫里的轮廓,近山却有相对互看的亲切,站在哪里看都熨帖入心。我恋恋着这八里山,它也会依依我的驻望,时时盼我归吧!年将尽,山草稀疏而净白,山泉清冽而不冻,山径越加净白,它们看到归来的人会比先前多许多。
看到了成军表哥的麦田。二十天前他在美国底特律的小镇给我打电话,问及他的舅舅我的父亲的情况,我说老人家在我这里过年,他说年前争取赶回。万里无尽,信号有情,他的问候让我寒夜心热。想着他可能只是说说吧,工作上的事情哪有那么随心的,没想到前天中午他已经由纽约而上海而洛阳了。当时他的母亲我的姑姑在我家和我父亲说话,我们接到电话都吃惊这么快。我儿子说地球早已是小村,中国去美国就如我们在老家从申洼西村到东沟到杨树下,两个八十好几的老人都笑了。我接着说对你表伯来说飞机就是公交车,儿子接着说那对他来说公交就是乡下三轮。现在我看着他青青的麦田,想着他这些年天涯来回,遍去各国,最后还得回到这村里收获他田里的麦子,开着拖拉机除草播种,竟起了感慨了。
到门外,看大叶杨的花就要落了。一起玩大的同伴、大我几岁的同族的兄弟迎着说话,时间再久不见心也是很近。岭上的客车还在东西来去,接送着归来离去人。远近村庄的鞭炮不时响起,中国人都知道天下皆春了。从磁涧小镇回来的人不少,大年三十穷人集,再贫寒的人家也要置办年货。春节,这民间的盛事和平民心理上的回归啊!
就在这当口,收到我三年前结识的大山里的兄弟的微信,他在谈对社会的理解。我给他回复:有人闲,有人忙,有人热,有人凉。有人跑着不够吃,有人坐着吃不光。两袖清风过日月,通都大邑如村庄。有人辞官回家去,有人星夜赶考场……
最亮的星光就在当头,新春的脚步咚咚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