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段叔死了。
林姨给女儿打电话,让她赶紧回来张罗,通知亲戚们过来帮忙埋葬。
亲戚们都住在县城,半天功夫都跑过来了,帮着买孝布、孝衣,搭灵棚,请乐队,安排饭店,分头行动,很快就安顿好了。
亲戚们进屋第一句话都是安慰林姨,人死了不能复生,你要好好保重身体。不然你再有个三长两短,英子怎么活儿。
林姨点点头,不多说话。
县城里的风俗是五天下葬,林姨花高价请了最好的唢呐乐队,一般人家吹吹停停,她家一直从头一天下午开始,吹到第二天中午下葬,中间吹着走了县城两条繁华大街,这阵式都是县里有头有脸有钱人家才这么做,亲戚们劝林姨,人没了,不用讲究,省点钱留着,以后她一个人,手里得都存钱。
林姨不听劝,执意大操大办,英子和亲戚们也不好再多说。人们都说,段叔这辈子没白活儿,没白对林姨好。
安葬完段叔,林姨和英子说,我报了去海南的旅行团,明年春天才回来,你爸的百天祭祀你找姑姑商量操办。
02
连着几天的忙碌,英子有些累,也没顾得上和母亲坐下说话,没想到刚安顿完父亲,母亲就来这一出。
“妈,你这是急着干嘛去呀,我爸刚走,你就呆不住了,你不会是盼着我爸走吧,我说你咋一滴泪没有呢!”英子呼哧呼哧地说着。
心里的火呼呼往上冒,自己记事起,父亲起早贪黑出去打零工,母亲在家种地,后来在市里租了摊位卖皮鞋,再后来买下五个摊位,父亲开始收租,日子慢慢好起来。母亲不种地了,每天过着描眉画眼、穿金戴银,吃饭打牌绣十字绣的日子。
父亲没了,母亲说变脸就变脸,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夫妻,连百天都不给过。
英子生气母亲这样,也不能拴住母亲。
03
快过百天前几天她找姑姑,无意间说起母亲去海南不可思议,姑姑一点没有埋怨,反到说母亲不容易。
原来,父亲死在了情人家,那个女人打电话,母亲才把他接回来。
那个女人,其实英子也认识,老早前卖皮鞋的售货员,多年前就和父亲好上了,母亲想过离婚,可那时英子在上高中,家里有钱了,每天吃穿像公主,离婚了怕英子接受不了,后来英子找对象了,对方是传统家庭,母亲怕英子被婆家瞧不起。
一个县城家庭妇女,离婚只能是想想而已,手无寸铁离不起。
反正父亲也隔三差五回来,对家对孩子没有不理不管,逢年过节带着老婆孩子走亲戚串朋友,日子就这么看似平静地过着。
曾记得有一次,英子半夜醒来,看到母亲在沙发上绣十字绣,随口说,你绣那么多十字绣干嘛,又不能卖钱。
母亲低低地说,睡不着。
04
现在父亲没了,体面下葬,母亲也解脱了。
看来,有时候看到的美好不全是真的。浮出水面的只是冰山一角,每个人都有很多面,真不敢说对某人很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