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一日我从医馆回来时家里来了客人,桌上摆着三个人的碗筷,比往日多了一碟素菜,显然这名老人在妹妹做饭前就来了。他和我们一样,是侥幸从金乡来到桐城的难民,在金乡时他是一名屠夫,与我们比邻而居,时常提着鲜肉到府上拜访父亲。平日里我因为工作忙碌从未拜访过其他的五个难民,如今在异乡见到故人自然感到十分高兴。
妹妹脸色有些发白,可能是她和男性独处一室感到恐惧。
屋子里暗了下来,妹妹及时点上了蜡烛。
我向客人表示了欢迎,有些抱歉地说:
“我平日在医馆工作,每日伤员众多,因此久疏问候了。”
他扰了扰手,表示自己并未在意。
“我与令尊在金乡时多有来往,看到你继承了令尊的衣钵,你们俩都平安无事,我打从心底感到十分高兴。”
“老丈也是,对于老丈安然无恙,小辈也感到高兴。不知道老丈来了桐城还过得如何?”
我曾听父亲说过,这个邻居是某个大城市书香世家的独子,不满于家族安排的婚姻,与一个青楼女子私奔到了金乡,后来那名女子染病去世,他便定居在了金乡。
“过得还行,我有亲戚在桐城,我托他给我找一份工,他帮我问到了衙门去做饭。毕竟我年纪也大了,孑然一身,不用照顾别人,有这一份工糊口还算绰绰有余。”
妹妹十分规矩,在我们的交谈中一言不发,对话进行到这里时妹妹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对话被打断了,我们的目光都转移到了妹妹身上。妹妹急忙拾起筷子,用抹布擦了擦,低着头赔礼道歉。
我们重新把注意力转回到饭局上,他拿筷子夹了一块泡菜,吃完后津津有味地吧唧了一下。
“赵家的小丫头手艺还真不错,听说她还跟着令尊读过书学过礼节,是个当新娘的好苗子,一定能有大户人家的公子看上丫头的。”
对他说的我不置可否。我扭头看了看妹妹,她的脸色和我进家门时一样煞白着,灯光的映衬下显出的红润也无法遮住惨白的脸色。她对于客人的话没做出丝毫反应,只是安安静静吃着饭,从她的表情我无法看出任何情绪波动。
“说起来前段时间有个李公子不知从哪打听到了我,在我这里打探赵丫头的消息。我看得出来,这个李公子是瞧上了赵丫头。”
说到这,客人放下了筷子,叹了口气。
“金乡谁不喜欢赵丫头啊。赵丫头也是命苦,出嫁当天发生了那样的事,赵秀才辛辛苦苦养活了赵丫头二十年,却在大喜之日被杀了。出嫁的那个人家也音讯全无,不知道那家的小子有没有打听过赵丫头的下落,也不能指靠他还愿意娶赵丫头。依我说,赵丫头也是个命苦的女娃,还是重新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他并不知道妹妹被胡将强迫之事,我担心他继续说下去会让妹妹回忆起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对于我的父亲和赵秀才等人的死,我一直不愿去想起,如果回忆起往事只会让自己感到痛苦的话,我认为拼命地找些其他事情来做,将自己从那段痛苦的经历中开脱出来更有意义。逝者往矣,并不是说我抗拒悼念死者,只是不愿意让悲伤与悔恨每时每刻占据我的全部灵魂。
我看了看妹妹,果真妹妹紧低着头,筷子也没有丝毫动作。
我急忙打断了他:
“对于以前的事,已经过去的就别再提了,提起来大家都伤心。”
“说的也是,我再说说那个李公子吧。我和他见过好几次,他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每次见他都穿着华丽的衣裳。他也是个颇懂礼数的人,时常带着一些礼物去拜访街坊邻居,我从他那里也收了五斤肉和两坛酒哩。”
这一刻我才明白了客人此次前来拜访的真实意图。我想如果这位李公子真的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想必五斤肉和二斤酒并不是全部,这位李公子必然还送了他一些其他的什么礼才能说动他来我家说媒。我希望保护妹妹,我知道她遭受了胡将的暴行,一时半会肯定接受不了其他的男性,所以我对于客人的用意感到有些不悦。
“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议。”
他似乎并未听懂我话里的意思,接着说:
“可惜这个李公子也是个不幸的人,我也跟人打听过他,但我没得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他的一条腿是瘸的,身体也不太好,每次我见他都是病怏怏的,脸色非常白,我总担心他是不是说两句话就要晕倒哩。我问他腿为什么是这样,他说是小时候被家里的狗咬伤的……”
“我们换个话题吧,李公子的事之后再说。”
没有等他说完我粗暴地打断了他,头也不抬,边吃边说。我对于他口中李公子的境遇感到同情,但是经历过奴隶之事的我们如今也没有闲情去挂念别人的生活。父亲曾告诉我,跟人家说话时不看着人家和嘴里嚼着饭说话都是无礼的行为。明知我的行为很无礼,但那时我也不知为何就那样做了。
他讪讪地笑了笑,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满,急忙做出一幅正经的模样,似乎要说什么重要的消息。我见他这副架势,也起了兴致,正襟危坐。
“那不提李公子了。我不是在衙门做饭嘛,前天我听衙门里一个主簿跟人说江城也打起来了。”
“江城也打起来了?也是胡人打进来了?”
“可不是嘛,先前我们金乡不是被占了吗?实际上半个宣州都被占领了,这件事你知道吧?”
我点了点头,宣州其他地方的事我曾听年长的更夫说起过,他接着说:
“庄王从许州出兵击溃了宣州的胡人。胡人真不是东西,他们占了宣州,我听人说最后从宣州各处逃出来的难民只有不足一千人。不光是金乡,其他各地也都遭到了屠杀。”
听到这里我握紧了拳头。
“为什么我们之前在金乡没有听到过任何消息?宣州那么多地方都失守了,什么风声都没有反而很奇怪。如果我们知道些什么,即使我们没有一战之力,也总有时间逃走的啊。”
“就是说啊。宣州的知州可不是什么好人。他早早就收到了消息,知道胡人来势汹汹,所以带着其他当官的跑了。胡人打进宣州时军队都没什么人指挥,就是一盘散沙,自然也没什么人跟我们报信,所以我们才什么都不知道。听说胡人的大将之所以会大开杀戒,也是因为十年前朝廷的军队屠杀了他们的部落,整个部落就只剩了他一个人。”
听到他的话我感到十分震惊,也明白了我们之所以会成为俘虏,只是我们为好大喜功的皇帝的作为而承受报应。
“那老丈是否知道江城那边战事状况如何?”
“听说也不太乐观。虽然江城有庄王带兵反抗,但是听说庄王在朝廷里遭到孤立,军权被夺。如今跟着他抵抗的都是自愿跟随庄王的士兵。这一次不同以往,胡人有十万大军,庄王手中不过两万部队,即使是勇猛无敌的庄王,想要打赢也是难比登天哪。”
想到可能又有城市会被胡人的军队踩踏,我顿时感到一阵悲怆。
灯里的蜡烛开始闪烁,光芒渐渐变得暗了下来,在我们的聊天中竟然已经烧完了一整根蜡烛。妹妹离开饭桌往灯里续了一根新蜡烛。此时饭菜已经凉了,隐约中我听到了老鼠的声音。之后我们再没有说什么沉重的话题,聊一些家常闲话很快地吃完了饭。
因为客人的到来,吃饭耽误了很多时间,吃完饭后我只休息了片刻就已到一更时分。
我拿上灯笼和梆子准备出门,觉得有些困倦,脑袋昏昏沉沉的。妹妹刚收拾完碗筷,她将我送出门外。
“注意安全。”
说完她便进屋睡了。
走在街上,我感到身上发冷,意识到秋已经深了。街上依旧和往日一般冷清,远方的战争无法波及到桐城的百姓,更无法扰乱中原的和平。一更的夜晚和往日一样漆黑。
八
没过几日,家中又来了一位媒婆。这次是一个老年女性,我先前并未见过她。
“我曾听闻李公子医术绝世,我这脸上起了许多疹子,疼痛难耐,烦请李公子为我望一望是何病。”
一般有病都直接去医馆,像这般素未谋面而直接找到家中的病人我还从未见过。虽然有诸多疑虑,但我仍然让她靠近烛灯,细细为她诊断一番之后开了药方。
“太感谢李公子了,这个毛病困扰我多时了,今日遇到李公子才总算是解决了。我也没什么能答谢李公子的,前几日偶然得了些奇花,我请人做成了插花。我知道李公子是读书人,想必会喜欢这种物件,正好报答李公子。”
说着她从背着的包袱中取出一个盒子,拿出一个插在瓷盆中的插花。插花的造型十分别致,散发着淡淡的幽香。瓷盆中不知用什么材料做了一个小山,花朵仿佛长在那小山之间,在灯光的映射下显得颇为珊珊可爱。
妹妹说要去吹吹风,一个人搬了凳子坐在门外。我想她知道我们肯定别有谈话,不想过多介入,这也是父亲教给她的礼仪。
家中颇为简陋,除了锅碗瓢盆外无其他家什。妹妹心理受了巨大的创伤,有这样一个美丽的插花摆在家里也是很有必要的。想到此处,我暗自决定一定要抽空去集市上买些装饰房子的家什。
虽然我知道眼前之人肯定不仅仅是来找我看病,备好了插花也必定是别有用意,但我仍然没有推辞收下了礼物。
“不知李公子今年贵庚几何?”
“小子前几个月刚行完束发礼。”
“不知李公子是否找到婚配?”
“未曾找到。”
“那屋外的女士不知与李公子是何关系?”
“我的父亲是她的义父,她是我的世妹,我们均是从金乡逃难至此。”
“不知公子是否还记得城北的秦氏女子?前几日秦氏曾去过医馆,对公子一见倾心。那秦氏年方及笄,面容清秀、身姿婀娜,我今日在前来拜访公子的途中见喜鹊在树上叫个不停,我觉得公子你近日有喜,那秦氏正好和公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媒婆极力想说出文雅的语句,但她那种生搬硬凑的话语实在惹人发笑。我强忍住笑的念头,姑且找了些借口表明了自己没有娶妻的心思,好不容易才将念念不舍的媒婆打发走。
自金乡逃难至此,我从未生出过成立家室的想法,一来是实在无法从繁忙的日常生活中脱身,二来则是担心家中有了新人会让妹妹的地位显得尴尬。
再者说了,我不会相信什么所谓的一见倾心,要对一个人产生深厚的感情没有时间积淀是绝不可能做到的。人们所谓的心有灵犀、命中注定大多是自欺欺人的谎言,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谎言会被揭穿外衣,露出它那破烂不堪的真实模样。这个媒人说的秦氏我有印象,她身子弱,时常造访医馆。她的家中也并不宽裕,如果真将她迎娶入门,势必又会给家中增添许多负担。如果因为我要迎娶某个女性而让现在唯一的妹妹干活受罪,那么这样的婚姻不要也罢。
我送走了媒婆妹妹才进屋。我背对着妹妹躺在床上,妹妹则借着烛光把玩媒婆送来的插花。
“兄长也年二十了吧?义父生前也希望兄长能成家立业,这有媒人来找到兄长,不知兄长是何感想?”
“我目前尚无娶妻的打算,等到战事稍安,家庭稳定了再找也不迟。”
“哥哥无须顾虑我,我也能出去做一份工,不会给你添负担的。”
我没有回答她,反问到:
“你又有什么打算呢?先前的那家应该是没什么指望了,妹妹你打算重新找个人家嫁了吗?”
话刚说完我就感到后悔,我的话无疑是往她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但是出乎我的意料,她竟答应了下来。
“找个人家嫁了吗?这样也好,一直都是我们两人相依为命,总不能一直依靠哥哥生活,我也该找个夫君了。”
在我起床巡夜前她一直都没睡,坐在桌前一个人望着烛火发呆。
“兄长请注意安全。”
我披上了外衣,应了下来,刚走出两步就扭头回去。
“别想太多了,早些睡吧。”
今晚的夜还是那样漆黑,地上的老鼠更多了,树叶已经全部脱落,光秃秃的树矗立着,显得格外可怖。
三更时地上已结上了霜,大地一片惨白,虽然没有月光但却格外清晰。
九
这一天我在医馆为我的一个邻居准备药包,他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你的妹妹是不是和一个男人好上了?”
“是吗,我还不知道有这个事。”
虽然和他交谈,但我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精准地将五铢麝香放在秤上。
“当然是真的,这几天我经常见一个瘸腿的男人往你家去。”
他紧紧注视着我抓药的手,希望扰乱我的动作,给他多称些牛黄之类的名贵药材。
因为战乱,这段时间药物难以采购,很多药物都十分稀缺,老百姓这几年也都不太富裕。
我想他说的瘸腿男人就是所谓的李公子,手上动作也停了一下,多抖入了些牛黄,他显得颇为满意。
过了几天医馆的几个医师出去采购药材,我们休了一天假。上午时我去市场买了几个长得比较鲜艳的劣品瓷器,准备叫妹妹来帮我取回家。我刚回到家中就见一个面容憔悴的男人坐在家里,妹妹脸色有些发白坐在一边。见我回家妹妹急忙迎上来,接过我手中的瓷瓶。
“这就是我跟公子说过的世兄。”
那个男人站了起来,我发现他的左腿显得十分僵直,想必这就是李公子。我细细端详男子,觉得他的身形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桌上放着一包鲜肉,显然是李公子所送,想必这几日家中不少食材都是李公子带来的礼物。
见我回来李公子也无意多留,与我们寒暄片刻后便离开了,我将他送出门外。望着他走路的样子我越发觉得自己曾见过此人。
妹妹跟我说李公子自称李唐贵族的后人,对此我是将信将疑的,攀附望族这种事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很常见的。李公子每次来见妹妹时都穿着相同的衣服,总会带上许多礼物。妹妹说之前担心我操心,所以才没有告诉我。但我总觉得妹妹之所以不告诉我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滑稽的是竟然当天夜里我就再一次见到了李公子。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我刚喊完口号,身旁的巷子里就窜出一人将我撞倒。灯笼也掉在了地上,所幸里面的蜡烛安然无恙。
“哎呦哎呦,痛死我了。”
这声音我觉得颇为耳熟,刚欲问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那人急忙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慌忙离开,掉落了一个玉佩。
我见那人逃走时瘸着一条腿,忽然意识到声音的主人正是白天所见的李公子。
我也急忙站起身,挑起灯笼追向他。之前我因为不熟悉街道而且本就不打算抓到盗贼所以跟丢了贼,此时我很轻易地就赶上了他。
我一把抓住他,将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我,果真是李公子。令我诧异的是他的身体非常瘦弱,在我的控制下毫无反抗之力。他也看清了我,沉默不言。
对于此场景我心中了然。作为一个更夫,我深知黑夜是最佳的犯罪环境,大多数的污垢都隐匿在黑暗中。
李公子明白我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自嘲而绝望地笑了笑,说:
“先生您见到我这幅模样,怕是再不会让我靠近世妹了吧。”
我没有回应他,但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他惨白的脸上滑下了一行眼泪,哽咽着说:
“先生您怕是不知道吧,我的身子一直很弱,因为连年打仗家里没什么粮,所以我刚到垂髫就被父母遗弃。一个流浪汉收留了我,我就跟着他到处讨饭。五年前他也死了,就死在我眼前。”
“先生您也见过死人吧,当时我看着他将死的脸就觉得恶心。我还记得他死前的模样,当真是丑陋极了。他的面容就像枯死的树根一般,嘴里不断嘟囔着‘给我些吃的,求你了,给我些吃的吧’这样的话。我没有理会他,因为那时我也快饿死了。他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不断问我讨要食物,直到他死了手还是箍着我的手臂。”
他尽力发出干枯的声音模仿老流浪汉死时的腔调。
“看到他死的模样,我知道如果自己之后如果继续讨饭,迟早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凭什么我就该死,为什么我当初要被爹娘生下来遭受这般苦难。”
“我们讨饭时经常会去城里的大户人家门前,他们很嫌弃我们,先生您知道吗,他们把吃剩的饭菜馒头扔到我们面前,就跟喂狗喂猪一样。当时我就决定了,朝廷不给我们活路,我偏偏要不择手段地活下去。那些把我们当成猪狗的人凭什么那么有钱,他们祖宗的功绩跟他们有什么干系。先生您相信吗,在老流浪汉死后我就下定了决心,我要把那些不把人当人的混账家伙们变得和我们一样。”
远处的喧闹声近了,他急得面容都憋得扭曲,恳求我放过他,并向我保证今后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
人群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放开了他,他溜进旁边的巷子,隐没在了黑暗里。自那天起我再没见到过李公子。
一队人马赶了过来,其中有两个守城的官兵。一个身着锦袍的男人走上前来,问我有没有见到鬼鬼祟祟的男人。
我表示自己并没有见过行踪鬼祟的人,隐瞒了李公子的踪迹。
那队人马离开了,我也继续着我的工作。我并不知道自己放走他的行为究竟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只是我打心底里对他感到同情。
我并不是第一次遇见盗窃之人,之前打更时我还见过杀人犯和采花贼,毕竟黑夜总是包庇罪恶的场所,但直到那天我才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自己离这些事情并不是那样遥远。
二更时巡夜人的口号是“防偷防盗”,可能我这样的行为不过是在纵容犯罪罢了。
三更时我巡街到了一家酒坊,微弱的灯光从纸纱窗中透了出来,在黑夜里显得分外显眼,屋内传出翻纸张的声音。
“你看看今天的账本,又没多少人来买酒,已经一周多了,再这样下去,家里的粮缸就要空了。”
“这也实在是没办法啊,现在人们都穷,哪有多少人有闲钱买酒喝。实在不行你再去找兄弟借些钱罢。”
“上次我们借的五吊钱还没还,今早见了大哥他还问我几时能还钱。现在再去问他借钱,我如何开得了这个口?”
“话虽如此,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啊。”
“欸,事已至此,明日我再厚着脸皮去拜托大哥吧。如果借不到钱的话就真的没什么办法了。实在不行我去偷去抢,也不能让一家人饿死。”
“……”
“如果真的实在不行的话,只能是把老幺给扔了。”
“你瞎说什么呢?就是我们饿死也不能把孩子扔了啊。整天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看你是着了魔吧。赶紧睡觉,别再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一个人影走动着,身影带起摇曳的火焰,隐隐约约能看出是个瘦弱的女人。灯光熄灭了,屋子里也没再传出什么声音。
回到家时,刚推开门我就听到了妹妹翻身的声音。
“你还没睡吗?”
没人应我。我躺到了床上,看向窗外。一轮皎皎圆月正挂在天空,星光稀疏,是个家人团聚的好夜晚。
我也睡了,临睡前庆幸自己家中的粮缸里还有许多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