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主任
你知道，任何口无遮拦，都会给对方留下伤痕。
对方不反驳你，只不过，他经得起的罢了。而那些经不起的，你那一句口无遮拦，会将他们本以脆弱的灵魂，跌到谷底。
不管你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同事昨天刚刚参加葬礼回来，晚上约我吃火锅。席间，我们都喝了不少酒。
同事是一个极其内向的人，据我所知，能坐下来和他喝酒的朋友不超过两个，还得包括我一个。他的朋友圈不超过30个人，还包括他的家人。
同事昨天参加是他小学班主任的葬礼，和我讲了关于他和班主任的事情：
本来是他是不想去的，因为多年前，班主任曾伤害了他。
那时候，同事在镇子里上学，班主任是大大咧咧，年轻气盛的女老师，多少和他还沾点亲戚。
同事爸爸寻思把孩子放在亲戚的班级，多少能照顾一下。（同事从小妈妈就意外去世了）
班主任是个原则性很强的老师，也很热心，就是嘴上没有把门儿的！贼能说，这么说吧，一般老师吵架，肯定吵不过她。
班级那回一个孩子成绩不好，家长死活就要孩子不念了，回家跟着种地。孩子爸爸站在走廊里，理直气壮：我的孩子，我说了算！
班主任掐着腰，用手指着对方：孩子的教育我说了算！不要把你的意愿强加在孩子身上，暂时的成绩代表不了一切！你种地不也是不能保证每年都挣钱吗！
你没有权利剥夺孩子受教育的权利！别给我整急眼了，整急眼了我上你们村里找村长，告诉你，你们村长可是我妈的学生！
总之，班主任各种迷魂大法，各种威胁加恐吓，各种气势澎湃，终于给对方镇住了！
家长临走时候也蔫巴了：那就接着念吧！你可得帮我把孩子往上提提！
及不及格不是你说了算！我有我的方法，这个就不用你管！你把你的地种好就行啦！
那个可怜的孩子，站在老师和家长中间眼泪八叉。
还楞着干啥！给我进屋！
第二天，那个孩子被班主任调到了第一排。
还有一回，班级的女孩子被外班的同学欺负了：把头发粘上了泡泡糖，还嘲笑女孩子长的丑。
我班体委和班长给对方围起来一顿胖揍！
外班班主任领着鼻青脸肿的倒霉孩子，来找我们班主任：咋办吧！
你得说，那个年代的老师都护犊子！
咋办！你们班孩子先嘲笑我们班的！你说咋办！老师掐着小腰！
对方也不是善茬，也知道我们班主任的厉害：好！咱找校长去！
去就去！
后来，校长的评判是：我们班主任输了，需要我们班孩子给人家道歉，并领着去卫生所上药膏。班主任头一回输在了气势上，倔哒倔哒领着对方去看病，老师没和我班孩子家长说，自己垫付的医药费。
回到班级后，从兜里掏出两个泡泡糖：一人一个！不是奖励！不鼓励你们动手打人！但是维护班级荣誉，还是值得表扬的！
同事锅里的羊肉煮了至少15分钟，一口没动，端起酒杯，一口气喝了半瓶子啤酒：
班主任对孩子都挺好，可也对我没什么特别的照顾，甚至更严！
每次班级扫雪，我扫的片区，不比被人少，反而多一块，每次下农村捡豆子，分肉包子，我也不会多分一个！
有一回，我和班主任说想调座位，班主任问啥理由！眼睛看不清吗！
我说没理由。
然后，她就没下文了。
那回 ，班级统计人数，看电影《世上只有妈妈好》，需要每个孩子妈妈陪同，让孩子受教育。
统计完后，班长说，少一个！
班主任说，没事他不用填，他妈妈没了！说完，她一捂住嘴。（可能是吐露嘴了）
说实话，我都当时恨死她了！
看电影，她就坐在我旁边，我一句话不和她说。
但是看电影里妈妈的情节，我还是忍不住哭了！
她一把把我搂在怀里：孩子想哭就哭吧！
我当时的想法很矛盾，一方面恨她，一方面确实想妈妈，不过后来，我还是忍住了。我记得当时她说，孩子，你要坚强！真实的坚强，是你自己从内心树立起来的！
我当时不懂她说话的意思，就觉得她就不偏向我。
她的大大咧咧是出了名的。经常初三给我们补课补到晚自习以后，有时候自行车钥匙都不知道放哪了，放学就走着回家。
记得，初三上学期中秋节，她给我们班一人带了两块月饼，我照样分得了两块儿。
放晚自习，她把我一个人留住了：孩子！中考要加把劲儿啊！我不是不关心你，我是班主任，你要学会自立，学会面对孤独，将来到社会上才能立足。
最后从布兜子里又给我拿了两块月饼：这是我作为亲戚给你的！
我头也没抬，就走掉了。
当然，我最后的成绩也不错。初中毕业同学聚会，我也没去。
前几天，同学说，老师没了！班长劝我，还是去看看吧！
班长说，班主任住院时，还提过你，她还念叨，当年在全班说错了一句话，要不然，你就是靠省重点的材料了！
同事的脸庞，被火锅和香烟的烟雾缭绕，眼睛湿润：一张嘴，一辈子也得罪了不少人！她也挺可伶的！
火锅我俩几乎没怎么吃，就撤了。
我开车送他回家，走到没人的道上，他说停一下，他要上厕所。
我把车靠了边上，从后视镜我看到，他蹲在车子右后方的地上，捂着脸，久久不起。
到现在，我都没敢问他，那天他是想妈妈了，还是想老师了。
尽管那天，我看到，他后背一怂一怂的。
我是赵主任，和你一起怀念青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