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逐渐变得黯淡,向山的那边落去,刺骨的北风迷失了归途,游荡在村庄上空。
老根扛着锄头,眼前的路有些颤颤巍巍,黑白色来回变幻。他眯了眯眼,伸手擦去额头上的细汗,长长地吁出一口废气,升起,模糊了半张脸。
“老根头,今天晚上村里可是要放大电影,你去瞅瞅不?十里八乡的姑娘们估计都得来,好热闹得哩!”老李不知何时窜了出来,笑呵呵地问道。
老根看着老李那风中飘舞的满头银发,不禁有些意动,用力地挤出一丝笑容。他也想像一个正常的父亲那样……,可话却总是在嘴边不停地打转,最后折返。老根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自顾自往前走,脚步轻浮,留下老李错愕在原地。
老院子的门上了鲜艳的朱漆,老根习惯性地拐进后门。“吱呀……”,饱经风霜的木门发出自己的声响,令人心慌。门内的天地不大,一道墙将大院阻隔开来,没有人知道这堵墙是何时出现,又是何人所砌,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
老根放下不知背了多少年的家伙什,挺了挺早已被压弯的腰。他双手摆在身后,走走停停,时而沉思,时而忧叹。
屋外的村庄没有了往日的宁静,增添着几分喧嚣。大雁南归,孩子们成群结队,“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悠扬清脆;大人们堆积满脸笑意,准备节日事宜。
调皮的月姑娘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早早地露出头来张望。
阵阵炊烟从烟囱里飘起,飘起,一股脑涌进老根的鼻子里,呛得他眼泪汗水混为一体。
时间仿佛此刻停驻,老根鬼使神差走到墙边,触了触,有些凉意。他忍着内心的悲戚,只是又轻叹口气。墙,并不是很完美,甚至说粗制滥造,这密密麻麻的小孔,像筛子一般。光线一丝一丝透过,无可奈何。
墙对面是新芽的家。新芽,一个像极了老根的青年小伙,此时他忙碌着,却总有那么几会儿,怔怔地望向墙根,喉头像塞满了异物,阻断心灵的希冀。
夜悄悄降临,锅碗瓢盆还跟新的一样。他有些累了,那把安乐椅是唯一的依靠,他清晰地记得,蝉鸣的夏夜,儿子睡在上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梦话,自己一旁扇着蒲扇,还有……上眼皮与下眼皮终于相见,周围死一般的冷寂。
依稀间,一道人影翻过了墙,伸手为老根盖上一层幕布,盖住了那片瘆人的褶皱,千沟万壑慢慢舒展,谁的眼泪无声流淌?
后来墙再也没有出现过,院子变得有些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