㈠
北国天气渐凉,清晨站在图书馆的玻璃窗前,轻轻地哈一口气,手指不自觉地画了个爱心,转眼又快放寒假回家了,手机QQ消息不停地跳动闪烁,高中班群里已经开始计划同学聚会的事宜,不禁想起了这个暑假发生的一件事。
暑假回家,路遇一个一米六左右身高,大致130斤左右模样的女人,牵着三四岁孩子,穿着红绿相间的连衣裙,搭配一双灰色豆豆鞋,胖胖的脸上抹着煞白的粉底,蜡笔小新似的黑色眉毛,肥厚的鼻子,死亡芭比粉口红,瞧着眼熟,却记不得名字。匆匆瞥了一眼,便自顾自走路。
“蒋X!”女人激动地叫住我,
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她,不搭话。
“我是石XX啊,初中同学,后来你留级了,我们还是同一个宿舍的,记得吗?”女人貌似有些激动,生怕我忘了那段友谊。
记忆中的那个舍友,不是这个样子。
记忆中那个舍友,只有九十斤。
“啊,我记得。”的确是初中同学,也是舍友,可我并不想承认,并非嫌弃她的扮相,而是那段时光是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年,不想回忆,“这是你孩子吗?结婚了啊。”看着她身边黑黑的小男孩随口问道。
“对啊!小浩,叫嬢嬢!”她低头示意孩子。
“嬢…嬢嬢。”孩子脆生生地叫了一声,我随口答应,道了声“真乖”。
“你呢,五六年没见了,在忙些什么?”似乎很想知道我的近况。
“还在读书。”一边并排走一边回复微信消息一边漫不经心回答。
“啊?你还在读书啊?在哪儿呢?”
“嗯,在北京,很惊讶么?”转过头来问。
“是啊,你是我们班唯一一个还在读书的人。”可能是眼花了,从她的眼里,竟然看到了羡慕。
“啊?不会吧?”这次轮到我惊讶了,“他们当初那些成绩很好的人呢?没读了?”我也想一个个的把成绩好的那群人名字说出来,可我是真的忘了。
“没有,初中毕业,有一半的人没读书了,剩下的有的去读了高中,有的去读了职校,到最后能顺利毕业的没几个,有,也没有考上大学,”“现在打工的打工,女生大部分和我一样,出门打了几年工就回来结婚了。”她补充道。
“噢。”关于他们的事,我不想知道再多了。
“你不在班群里啊。”她给了孩子五块钱,小男孩屁颠屁颠跑向了卖冰激凌的店,我俩继续溜达着“叙旧”。
“没在,毕竟我留级了。没和你们一起毕业。”天气貌似格外地闷热,路上的行人走得缓慢。
“我加你QQ吧,拉你进去。”她激动地拿出手机。
“我不玩QQ。”是我不想加,不想进。
“好吧,留个电话吧,同学聚会的时候叫你。”好像有点失望。
“好,”给她留了不常用的那个号码后,借口有事,先走了。
㈡
回到家躺在床上的时候,记忆翻涌而来。
2010年,13岁,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年,我初二。这一生到现在为止,受过最大的委屈应该是被怀疑偷钱,偷方便面了吧,还是被全班同学包括老师怀疑,被所有人孤立。
生性怯懦不与人交流,家庭贫穷不敢乱花钱,成了我定罪的最大缘由。
那时候,住宿生每个月都有75块的饭票补助,家离学校近,中午,下午都因为省钱而回家吃饭,就只有早上去小卖部买一个一块五的面包,所以一个月的补助花下来还可以给弟弟妹妹买点零食。
谁曾想,同宿舍的人丢了饭票,在一群一周就可以花掉一个月补助的人群里,我到了月末还在用着饭票就成了最大嫌疑人,不,是成了罪犯,不经调查直接定罪的罪犯。
就因为小卖部阿姨的一句“那谁谁竟然现在还有饭票呢”,于是召开了寝室批斗大会。
“是不是你拿的钱?”“阿姨说你还在用饭票!”“为什么你饭票能用那么久?”“快把钱还给人家吧!别那么恶心当小偷”……
被吓得不敢说话,浑身发抖,只顾着摇头。
每天晚上都是如此,任凭我怎么辩解,没人相信,就因为我平时自卑,内敛,不敢和别人说话,所以这一刻,没有一个人帮我,都在指责我是那个不要脸的小偷,不仅偷饭票,连别人买在宿舍里的方便面也偷。
那时候每天九点下晚自习,我都会在操场上一个人坐到十点半熄灯,赶在关门的最后一刻回宿舍,我害怕被人质问,那句小声的辩解,那句我没有偷东西显得苍白无力。
没有朋友,没有温暖,受到的委屈连父母都不敢告诉,我害怕父母愧疚,回家总是假装自己过得很好很开心朋友很多。
只有那本日记本知道我那段日子过的有多难,多痛,多委屈,后来,日记被烧了。
因为,她们偷看我的日记企图从里面找到我犯罪的证据!
那天我回到宿舍,舍长嬉笑问我“你的日记里怎么没写下你偷东西的事实呢?”
“轰”地一声,脑袋一片空白,床上放着因为打不开日记密码锁而直接毁掉的日记本封面!她们,偷看了我的日记!
“我没有偷东西!”带着哭腔喊出了这句话,眼泪滴到怀里残破的日记本上,她们却嬉嬉笑笑地爬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日记本被我烧了,以至于在接下来的三年里,从来没有写过日记。
我不知道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期末考试,成绩中下,班主任找来父亲,说建议我留级,成绩太差了。
大概班主任是想让我走的,他不管我是不是真的偷了东西,只希望校园欺凌的事件不要发生在他的班级,所以我尽管成绩不是最差的,却只劝我一个人留级。
望女成凤的父亲同意了班主任的提议。
我留级了。
摆脱了那个带给我无数次噩梦的班级。
也不再住校,不想和那群人住一栋楼。
留级之后,遇到了一群可爱的人,带我一起学习一起疯闹,加上父亲那年突然有了体面的工作,胆子变大了,我开始发泄以前的情绪。
待人接物脾气还好,但只要有人惹毛了我或者我的朋友,当天下午学校门口就会有一场出于江湖义气的聚众斗殴,是的,我变坏了。
初二初三两年里,因为打架我进过无数次派出所,后来和派出所里的警察都认识了,每次都被训斥一通就出来继续为非作歹。
成绩还不错,所以学校并不曾过多为难我,父母很头疼,却也是因为没有影响到学习而不过多苛责我。
……
中考,我以全校前十的成绩进入县一中。
高考,尽管考砸了没有被心仪的医科大学录取,却还是误打误撞进了某中央直属大学,到现在。
那个学校,我至今都不愿踏入。
那群人,我至今都不想联系。
现在还打架吗?不打了。
还胆小怯懦吗?不胆小了。
还热爱世界吗?热爱!
还善良吗?
我不知道善良的定义是什么,不惹是生非,学会善待他人,应该就算是善良了吧。
马东说,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终究会原谅那些曾经伤害过我们的人。
蔡康永补充道,那不是原谅,那是算了。
算了,那一年就当我忘了。
算了,这样的同学情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