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娜的悲惨一生

“我的青春,我的热情,我的生命我的容貌我的所有一切,都埋葬在我对他的爱中,他是杀死我的凶手。”

眼前的老人,白发苍苍,肤色黝黑。脸上布满一条条皱纹,好像一波三折的往事。皱巴巴的手夹着一根烟。带着略低沉沙哑的声音说出这句话。

我和同事来这家老人院做采访工作,据院长了解到,她是这老人院里,岁数最大的一个,95岁。身体无大毛病,只是爱抽烟,量很大。年轻时曾是女小说家,可惜,只出过两本小说后便销声匿迹。无人知晓原因。

她叫米娜。她的左脸近乎毁容,半边脸都是很大的一个伤疤。

她不爱与其他老人接触,通常自己一个人在院里散步。在房间窗边抽烟。

我戏笑着对她说:“您啊,估计就是这烟支撑您活到这岁数。”

她听完轻轻一笑,眼睛望向窗外,浑浊的眼睛满是悲伤:“恨!是恨!”

一个午后,我与她一起坐在院里的石椅上一起抽烟。

她向我讲述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眼睛带着丝丝悲伤。

她是孤儿,在福利院长大。

九岁那年,一对夫妇来到这。把她收养,是一个富裕家庭。日子很难过,养母的独生子经常欺负她。养父还经常在酒后打她。但还是顺利毕业。

直到她二十一岁,遇到牵绊他一生的男人:孟振信。

是一位出版社的社长。她爱上了这个男人,被他的才华,言谈,艺术所折服。

也正是他,发掘了米娜的写作才能。他鼓励、安慰,滋润着这个从未得到爱的女孩。

振信三十六岁,大她整整十五岁。有一个家庭,没有孩子。

她们惺惺相惜,互相在对方身上感受与众不同的味道。

就这样,米娜做了他的情妇。

他租了一个公寓,米娜由此搬出了家中,居住在公寓里。

她每日在房间里写作,周末她们相会,在这里,她们聊写作,聊艺术。一起作诗,喝酒。振信教她抽烟。

他说:我爱你黑暗忧郁的眼神,黑黑的头发。饱满的灵魂。

她说:我爱你标志性的胡子,你的艺术细胞,你的才华,深深吸引我。

她感觉到眼前这个鲜活的男人,带给她的诱惑力,这是她从来没有接触到的东西。她用自己的青春,身体,一切的一切爱他。

四年后,她出版了一本小说,讲炙热的爱,当时的她,沉浸在爱情世界里,文字美好细腻。好评甚多。

她们相处的很融洽,直到振信从一个周末来一次到两个周末来一次,再到一个月来一次。

“我想看到我爱的男人,我希望我爱的人能多时间陪伴我与我相处,这是否也是错?你总那么多理由,你为我付出过什么?”她倔强的眼神望着他,像要把他看穿。

“我非常忙,我跟你说过了,我有很多事要做很多要照顾,你凭什么想剥夺我的时间?这些年为你花的钱还不够多是不是?你把这些钱全部还给我啊?你有能力吗?”

她感觉五雷轰顶,手指不停颤抖,眼前似乎变成黑暗,然后她痛哭,挥手摔掉桌子上的花瓶。

咆哮着:“那我的青春呢?我那如花的年纪,我都待在你身边,我的青春啊,我的时间啊?谁来还我?谁?”

她趴在地上,听着他摔门而去的声音。她躺在富丽堂皇的房间,望着这个地方,看着天花板和精美的吊灯。

她把自己蜷缩起来,双手抱着自己,看上去像一个胎儿,在妈妈的子宫里。

空荡荡的房间,回荡着她的抽泣声。

自那以后,振信一个周末来一次,但都不过夜。有时候夜已深,她借着月光看到他起身穿外套走出门。

她独自一人,在那些寂静的夜,抚摸自己,拥抱自己。

“无人知晓,我是怎样在黑夜中与自己相处沟通。”她对我说。

她埋头写作,这时的她,笔下多了几分哀愁。

她说:“我认为写作是唯一治疗我的办法,虽不能使我完全痊愈,但是能慢慢麻痹我。”

就这样一晃,又过去了好几年。她说她感觉自己青春年华逝去的时候,是在镜子前,看见自己的眼角纹,她盯着镜子看了很久,笑一笑,摸摸它,笑一笑,摸摸它。

一天,她在房间里写作,突然一个女人冲进来。

扯起她的头发,用刀子毁了她的脸。

尖锐的刀子刮开她的脸,一痕、两痕...

这个动作让她仿佛自己回到小时候,被养父拽起头发,把她的头对着墙壁猛烈撞击。

她小时候常常因为头皮疼睡不着觉。

“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贱女人,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你休想完全得到他。”

是振信的妻子。

她的脸上从此多了伤疤。

米娜在心灰意冷的日子里,发行了第二本小说。书里充斥爱恨、丑陋、人性的黑暗。

她逼振信做出选择,当然,他无法割舍自己安稳的家庭。

“对不起,娜,原谅我。”

“陪你走过的这些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米娜近乎疯狂,狂踢振信,摔掉房间里的东西。把纸撕成一片片...

她得不到宣泄,她在爱里迷失,她走投无路,被逼到一个墙角,进退两难。

然而,苦难永远不止她想象的如此。

米娜悲痛欲绝,跑到出版社闹事。

振信为了保全声誉,花了许多钱。再安排人把米娜移居到一个无人问津的小镇。

她被囚禁在那里。

“那是我终身不愿直面的痛苦,你知道吗,我可以在房里随意行走,随意发情绪,但是我感觉自己的双手双脚像是被一条条沉重的铁链拷住,我挣脱不开,我摆脱不了,我甚至无法再提笔写作,我最终,变成一个囚徒,我的思想,我的身体,我的任何,都被深深囚禁。”

说到这里,她已流下眼泪,泪珠划过她带着伤疤的脸。

我没有过问最终她是如何出来的。

那个男人又变得怎样。

我只知道,怨恨将伴随她到死去。

全情投入进爱情,会让人成疯魔。

一年后,她在老人院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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