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看老付，心情一直黯淡。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在这句莎士比亚的名言中，仿佛能折射出每个人要面对的生与死。

      老付毫无准备，就被命运无形的力量一下子推到了这个问题前，没有选择的余地，没有思考的的权利，没有抵御的力量。骨瘦如柴，平铺在床上，束手就擒，用麻药抵抗疼痛的煎熬，在疼痛和昏睡的交织中，神志清醒着等待随时降临的诀别。

      记忆中的老付，总是一手夹着香烟，一脸嘻嘻哈哈的调侃，去他的办公室总有纯净水泡的茶喝，有瓜子、糖果和零食吃。老付爱说笑话，露出一口不整齐的牙，天南地北的闲聊，都是故事；老付也有不爱支声的时候，塞个耳机往电脑后的椅子里一靠，眯缝着眼睛，看电脑看文件，偶尔半梦半醒。老付去网点查看设备，指挥安装总是眼睛瞪挺大，像个警察指挥交通似的，眼观六路，没有死角，嗓门儿不小，绝对豪横。一般线路工程都是连夜施工，一点儿不影响老付的精神头，两眼不大，眼睛倍儿亮盯一宿，调试停当，老付验收绝不马虎，里里外外，边边角角全搞定，拍拍裤子上的灰尘，一甩手走了。

      前年，老付当了爷爷，喜的合不拢嘴，说起大孙子就嘿嘿乐。其实那时老付就查出来了问题，老付没事人似的，手术治疗以后，就来上班了，同事来看他，还是老样子，后背微驼，嬉嘻哈哈，烟不离手，笑话不断，让大家安心看他康复的成果，是死而复生的榜样。

      2019年末，迎新，单位食堂小联欢会上，见过老付，趴在椅子背上，看信技部男孩子们表演芭蕾舞剧“小天鹅”乐得前仰后合；春节前遇见老付，从电梯喜滋滋出来，大嗓门，东张西望，跟人打招呼，轻松自在，放荡不羁，嬉笑如常。

      之后疫情，春节连着放假再复工，然后就听说老付病重了，不信，疫情没法探望，更是不信老付突然倒下的消息。

      五月末在外地出差，在视频中看到老付，卧病在床上，隐约的一丝疲惫，一脸不以为然，笑嘻嘻还是以前的模样，开着玩笑，就是声音小了，偶尔断断续续，隔着手机屏幕能感觉到温度，只是眼角有些许无法掩饰的无奈和不安。

      时隔数月再见老付，眼见着整个人瘦掉一大半，薄薄的躺在床上，窄窄的一条。这一见，心头一紧，无法开口。

      老付还是想说话，就是没力气，脸颊瘦的塌陷，眼窝深陷暗暗发黑，一口不整齐的牙齿突兀的大，没法说笑了，鼓起的腹部不停起伏，说说停停。

      面对即将到来的离别，老付张罗着去医院等着，努力着说话，像是安排工作，有点乏力。

      我想，老付还有很多事没做完，好多故事没有讲，好多人还没看够，好多牵挂没有完成，这喧哗的世界还没待够......其实，不想走。

      床头桌上是只吃了一口，剩下的小碗面条。嫂子说什么都吃不下了，就愿意吃冰，说胃里到处都烧的难受。嫂子问单位有没有标准照片，家里没找到近期的，有的都是年轻时候的，合影也行，可以截图。

        嫂子说，老付去年九月就知道大部分转移了，医院宣布了归期。

        眼睛瞬间又模糊了，眼见着老付这一路，怀揣着判决书，笑着走过秋冬春夏，向死而生，无所畏惧，是个侠客，仗剑走天涯，从不言败。只是，这一程，再无归期。

      其实，老付不老，59岁，年初生日，明年就退休了。

      窗外的天空不阴不晴，空气闷热低沉，台风“巴威”就要来了。

      初秋的树木枝繁叶茂，绿油油的枝叶在风里沙沙作响，冬天，草木必将凋零，在皑皑白雪下暗暗积蓄力量，等待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而人生仅一次，没有四季轮回。

      时间是冷静的智者，也是魔法师，无论老幼，猝不及防，就能把生命变成一缕微弱的气息，在曾经生机勃勃，而今衰弱不堪的身体里发着微光，渐渐消散无踪。

      老付躺着眼巴巴看着我们，有点累。心怀不舍结束短暂的探望，也许，是和老付最后一次握手了。

      老付最爱的漂亮美短猫咪，端坐在在椅子上，桀骜不羁的神情像主人一样。庭院的树木枝繁叶茂，林立的楼宇之上，天空高远，园区外的马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只是心中彻骨的凉。

      祈求上苍，愿病着的人少一些痛苦，健康的人珍惜这世上所有。

      窗外，台风“巴威”叩击玻璃窗，走出办公楼天色极暗，呼呼的风夹着冷雨。到家，温暖的灯光，洗衣机在洗我的牛仔裤，厨房小锅里咕嘟咕嘟煮着热腾腾的蓝莓酱，甜酸的味道弥漫开来。

      庆幸有很多选择，最重要的一个是，精彩且从容的活着，珍惜每一天每一个时刻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