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白君:康布雷同盟崩溃后,法国与威尼斯结盟。1515年7月,刚加冕法国国王不久的弗朗索瓦一世,再次剑指米兰……
“阿尔卑斯山,总共二十三道关隘,据说罗马人已经使用过其中的十七道。而从我们法兰西能够越过阿尔卑斯山,到达意大利的通道,则只有这几条”,特里武尔齐奥在地图上指着几处位置,“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几条而已。”[1]
弗朗索瓦紧皱眉头思索,看了看特里武尔齐奥指的几个位置,便开口说到,“当年汉尼拔是从哪里翻过阿尔卑斯,进军罗马的?”
特里武尔齐奥在地图上仔细找到了这处位置,指给弗朗索瓦,“国王陛下,据说当年的汉尼拔,是通过这个叫做小圣伯纳德山口的通道,直逼罗马的。”
“为什么选这条通道?”弗朗索瓦虽然对汉尼拔的事迹熟记于心,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特里武尔齐奥凝视着地图,思考了片刻说到,“阿尔卑斯靠近我们法兰西的这一边平缓上升,而到了意大利那边,则是陡然下降。当年汉尼拔选择这条路线,无疑是想突袭罗马人。”
特里武尔齐奥顿了顿,看弗朗索瓦并没有答话还在思考,便继续说到,“陛下的意思是……”特里武尔齐奥顿了顿,“我们重现当年汉尼拔的路线,给米兰一个突袭?”
见弗朗索瓦还在沉思,特里武尔齐奥说出了心中的疑虑,“这样是不错,只可惜……”
弗朗索瓦的心思被特里武尔齐奥言中,但听到这个“可惜”的时候,不免心里一惊,“元帅是想说,这条通道已经不可通行了?”
特里武尔齐奥叹了一口气说,“正是如此。米兰的科隆纳将军,料定我们没有其他路线可走,必定在日内瓦山通道和塞尼山通道两旁严阵以待。陛下这条计策虽妙,但汉尼拔的事迹却无法再现啊!”
弗朗索瓦心里这下可有些焦虑,在营帐中来回踱步,“难道就没有其他任何一条路可走?山民走的路也没有?”
特里武尔齐奥也边嘀咕边想,“山民的路……”,阿尔卑斯山地形式复杂,常走的官道也已经被敌军把持,住在山里的居民应该有小路通行的。想至此,特里武尔齐奥开口说到,“山民的路……,要说还真有一条。之前我在米兰担任总督的时候,有一年雪山崩塌,毁坏了几条官道,一些山民为了寻找吃的,就走过一条比较小的路。”
弗朗索瓦连忙凑到桌上的地图前,“哪一条?你可曾记得?”
特里武尔齐奥边仔细回想,边在地图上仔细寻觅,“好像是叫做拉尔什山口的地方,有个拉尔让蒂埃的村子,在这里,就是这里!”
弗朗索瓦凑近了身,仔细看着特里武尔齐奥所指的地点,“离我们扎营的地方不算太远,两天的路程可以走到。山那边的,出口应该离都灵不远?”
“正是,我记得那几个山民说过,翻过山大概走了五天的时间到达都灵的。我们骑兵加急行军,可以在两至三天内到达。”特里武尔齐奥对弗朗索瓦的计划,多少也有些成竹在胸。
“那就甚好!我们要给瑞士人[2]一个措手不及!”弗朗索瓦将脸从地图上移开,露出了自信又必胜的面容。
特里武尔齐奥却并没有太过开心,“陛下,既然鲜有人知,我担心这小路必定也崎岖难走,我军车马辎重恐怕很难翻越过去啊!”
弗朗索瓦倒是并不在意,他踱了几步,然后坐到帐营的主将座位上说,“不妨,不妨!火炮可以拆卸了运输,前后士兵,马匹之间,用绳索相连以免坠入悬崖,这些都很好解决。”
弗朗索瓦站了起来又说,“先前汉尼拔将军能够带着战象翻越阿尔卑斯山,我弗朗索瓦也一定能带着火炮翻越!夺回米兰!”
“夺回米兰!”营帐内其他将军和元帅一同高呼。
弗朗索瓦待众人呼声停止后说,“还请特里武尔齐奥元帅先带领一千骑兵,将道路障碍清理干净,难走路段铺设浮桥。之后,雅克拉·帕利斯元帅,你紧随其后,将我军七十二门火炮,一样不坏地安全送到科隆纳的帐前!”
“是!”特里武尔齐奥与拉帕利斯一同应声。
待众人退去,弗朗索瓦来到书桌前,准备给身在布卢瓦,摄政法兰西事务的母亲写一封信,禀明目前的行军情况。毕竟,这还是他首度奔赴战场,不想让母亲为他过多担心。
七天之后,当弗朗索瓦率领着后续部队还在翻越阿尔卑斯拉尔什山口的时候,已经接到了前线战报,说是雅克拉·拉帕利斯在科隆纳用餐的时候,将其活捉,三百多名护卫也一同被擒,战利品斩获良多,甚至包括六百多匹战马。
听到首战告捷之后,弗朗索瓦甚为开心,在山间休息时分,不免与来报士官一同喝起了酒,让他细说战斗详情。
酒足饭饱之后,弗朗索瓦催促自己带领的后续部队加快行军速度,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杀入战场,建立功业。
待全部军队翻过阿尔卑斯山之后,虽损伤不小,但弗朗索瓦没有失去战斗主力。在都灵稍作休整之后,一路向东追击。弗朗索瓦严整军纪,不允许部队进犯沿途居民,而很多城镇更是开城欢迎弗朗索瓦的到来。
弗朗索瓦知道,卢多维科·斯福尔扎在任米兰公爵时,已经人人责难,此后法兰西统治米兰数十年,米兰人也是历历在目。而如今,卢多维科年仅十三岁的儿子马克西米连·斯福尔扎,被瑞士人推上公爵位置的时候,引起的只有米兰人对瑞士人的仇恨,和对法兰西的怀念。
下了阿尔卑斯山,皮埃蒙特平原开阔无比,而弗朗索瓦带领的军队也是势如破竹,教宗与瑞士人纷纷派人前来与弗朗索瓦进行和议,只有费尔南多所治下的那不勒斯,仍毫无动静,估计是静等事态发展。
城下之盟,只对弗朗索瓦有益,进可攻、退可议,只此一役弗朗索瓦也已经功成名就了,也是给自己二十一岁生日最好的礼物。因此,面对敌方议和,弗朗索瓦则开怀欢迎。弗朗索瓦给瑞士人的条件是,只要让出米兰,承认法兰西在此地的权力,他便可以为其提供经济补偿,在必要时分,给瑞士人提供军事援助,至于马克西米连结亲的事情,都不算什么。
来使走后,特里武尔齐奥元帅对于瑞士人的议和心存疑虑,“国王陛下,我认为瑞士人和教宗方面心怀鬼胎,各有图谋,不可轻信!”
这话倒是提醒了弗朗索瓦,“那就请元帅前去米兰城内打探一番,若是真有人别有用心,我们好提早做防备。”
特里武尔齐奥领命后,弗朗索瓦又布置了安防,他命波旁公爵做先遣部队,进逼米兰,自己则坐镇米兰以南十六公里处的马里尼亚诺,后卫部队由阿朗松公爵带领作为后应,每只军队都由步兵、骑兵和炮兵混合组成。
过不出特里武尔齐奥元帅的担忧,锡永教区红衣主教马修斯·希纳鼓噪唇舌,号召瑞士人抵抗。是日,正当弗朗索瓦试穿上自己的生日礼物镀金盔甲时,波旁公爵派人来报:米兰城外尘土飞杨,像是有瑞士军队出城,正前往法兰西军营方向。弗朗索瓦听闻后,立即拿起令剑冲出军营,命令全军做好战斗准备。
那一天,过的犹如过去二十年般漫长,弗朗索瓦不断接到前方波旁公爵先遣部队的战报,节节失利,瑞士军利用法兰西火炮的弱点,疾速行军,不等火炮后续填满炮弹,已经冲到我方军前,导致火炮根本无效。
但弗朗索瓦获悉,波旁公爵的骑兵拯救了他们,冲破瑞士人的方阵,重骑兵冲垮了方阵侧翼,才减缓了瑞士军行军步伐。战斗直至当日夜晚,月明星稀之下,仍不分胜负。
弗朗索瓦并没有急于让自己坐镇的全部军队去支援波旁公爵,而是等待。午夜过后,波旁公爵带领残余部队回到了主营,弗朗索瓦才得知,此次一战,法兰西众多指挥官死伤惨重。待稍作安抚之后,弗朗索瓦重新部署部队,将阿朗松公爵的后援部队提调到马里尼亚诺前线来,并派人加急号召威尼斯方面提供支援。
黎明时分,瑞士军队再次逼近,据刺探所报,他们也调整了布阵,将长枪换成了从法兰西部队所斩获的火枪。弗朗索瓦将所有剩余的火炮放置在军队最前方,一时火炮齐名,瑞士部队在所见范围内,方阵大乱。
然而,火炮装药期间,瑞士方阵又重新补齐,如同蚂蚁行军一般,不断向前推进。这一次,弗朗索瓦才真正亲眼目睹了闻名遐迩的瑞士方阵之威力所在,但这并没有动摇弗朗索瓦的必胜之心。
他命“好骑士”皮耶·特海尔带领骑兵,从右翼冲锋,阿朗松公爵的骑兵从左翼冲锋。这样的冲锋,即便阻挡住了瑞士军前进的速度,但仍没有冲垮瑞士方阵的布局。最后,弗朗索瓦只好命令全军,展开最后的总决战。
在近身的肉搏中,弗朗索瓦不知道放倒了多少敌军,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力气,从早晨能够坚持到了中午,直到威尼斯盟军的到来。他也不知道,战斗时身体里所迸发出来的英雄气概,绝不是事后回想时的胆惊心怯。
战场如此迷人,同样也如此的臭气熏天,在包扎伤口时,弗朗索瓦仍能闻到弥漫四处的死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