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二月,暖风吹进了岭南市这座南方的城市。
中海路的街道上,光秃秃的树枝也都长出了细嫩的叶子。
街道上,人们也早早退去厚重的冬装,换上了正属于这个季节的衣装。
杨司桐刚用过午饭,早早就出了门,此时正走在中海街上。
他走在前去补习班的路上,实际上,今天的他并不是来上课的,更确切的说,他是来退课的。
从小学六年级开始,补习班这种东西已经给司桐带来了很大的负担,每到周末,除了学校的作业,还要顾及几个补习班的作业,几个课程给他带来的压力实在大,如果不是因为课外班,或许司桐可以早早地在周六晚上之前就全数写完,并不需要熬夜,而自从有了补习班这种东西,司桐就算是到了周末,也要整天忙前忙后地上课,写学校的作业,做补习班的课业。
其他学生大多也是如此,工作日苦鳖地上课,到了周末还没能好好休息,接着在外头上着课,两份课也下,“轻松”的学生们看上去就跟社畜们没太大区别了。
杨司桐边走着,边思考着,到底是因为家长们太看重教育,又或者中式家长们对补习班这种东西有着什么样的执念,或有没有可能是在社会新思想带来的的压力下,做一个学生也变成了一中强有竞争力的生活呢?也有可能三者都有......
劳碌一生,少年时期为学业竞争,为成绩拼命,毕业长大了,出来工作,为了金钱斗争,拼死拼活,在其中,又有多少人,连梦想都不知道是什么,便匆匆走完一生。司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梦想,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思想有问题,还是社会思想出了问题。
杨司桐走进了一栋大楼,朝阳教育,四个大字挂在大楼的门口上,他往里头走了进去,此时正是一点钟,补习班大厅里头的学生尚少,司桐往里边儿看去,过道上,站着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化着淡淡的,象征着英语老师的妆容,不用说,那个人便是教自己的谭老师。
谭老师见他来了,便向他招手道:“司桐!这里!”
杨司桐朝着老师走去,接着,老师又道:“我们教室里说话吧,外面太吵。”
他跟着老师走进了课室,等老师停下脚步来,他问道:“老师,之前微信上跟您说的这件事您能同意帮我吗?”
谭老师:“司桐你放心,老师愿意帮你退课,而且我不会和你爸爸妈妈说的,我明白你的处境,每天忙前忙后的,就光上课,甚至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杨司桐:“嗯,谢谢老师。”
谭老师:“谢谢啥呀,我身为一个老师,关心学生也是正常的,还有你呀,是该好好休息一阵子了,前阵子来上课的时候,脸色光是煞白的,一点儿血色也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学地走火入魔了,今天倒是好了很多。”
杨司桐:“嗯。”
谭老师:“好啦,不提这些了,你母亲帮你报课时是直接给我转帐的,三个学科,一共八千一百,我现在原封不动地将这笔钱全转还给你,你可不能说出去,要是让朝阳的部长知道了的话,事情可能就难办了。
接着,司桐收到了老师给他的手机转账,下边儿还附带了一张自己母亲给谭老师的转账记录。
谭老师:“好啦!去好好休息吧,别光听别人说的,什么学不死就往死里学,也要知道劳逸结合,这段时间就当好好休息就休息,以你现在的的实力,考个211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说不定你休息好了,考上个重点大学根本就是轻轻松松的。”
杨司桐看着面前的老师,犹如看见了一个活菩萨,他此刻不知怎么感谢老师,只得是给老师举了个躬道:“谢谢老师,我先走了。”
谭老师:“嗯,注意安全呀。” 谭老师目送司桐走出教室,走出朝阳教育的大门,她欣慰地笑了笑,但是很快,她便也笑不出来了,因为此刻她明白,教育的本质并不是压榨学生,让学生拥有不该有的负担,她望着大厅里越来越多的学生,有的还只是小学生,一想到还有如此之多的学生被剥夺了自由的天性,被送到学校读死书,她的内心就感到十分地心酸,可自己又能改变什么呢?她也只得是微微调整下状态,回到办公室接着去写自己的课件去......
杨司桐走出了大楼的门,他看着街上来往的车辆,又望了望街上的行人,他此刻的内心是迷茫的,这是他上了中学后第一次为自己而安排事物,不为别的什么,他不知道此时自己能干什么,就像是一只被囚禁的鸟儿,再次回到了大自然中,也因自由迷失了方向。
司桐抬腕看了看手机,此时正是下午一点二十分,离政一约定的时间还差三个小时,他想了想,接着走向了街边的那家咖啡店。平日里司桐也只是为了提提神,好准备上课,才会来这里买咖啡,只是这次不同,他这次是真正地走进咖啡店去,去享受别人口中的下午茶时光。
司桐推开店门进入,虽是周末,但此刻咖啡店里的并没有什么人,只有韩老板呆呆地坐在收银台前,见到有人进入,他马上站起来迎客道:“欢迎光临,请问...呀!小杨来了?“
杨司桐:“是啊,今天还是老样子,‘冰美式’吧。”
司桐经常在上课之前会来他这里买咖啡,一来二去,两人便也相识了。
他随便在收银台旁的吧台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韩老板冲他笑了笑转身做起了咖啡来:“待会儿又上课了?”
杨司桐:“没,今天放假。”
韩老板:“哟,那岂不是可以好好喝个下午茶?”
杨司桐:“嗯,差不多吧。”
韩老板:“挺好,现在高中生不容易,能好好休息下是挺好的,我之前上高中时都没你们这现在这么累,那时候,我和几个朋友经常是半夜翻墙吃烧烤,去网吧打CF什么的,早上一回教室就睡觉,老师叫都叫不醒的那种,不像你们现在,一天到晚上课,都快跟九九六的社畜没太大差别了。”
杨司桐微微挑眉:“嗯?韩哥你挺懂现代学生的嘛,上哪儿知道的。”
韩老板:“我...我啊,我从我弟弟那儿了解的......”
韩老板端着咖啡送到了司桐的面前,杨司桐注意到了他眼角有一丝丝红,似乎是刚流了眼泪的样子。
韩老板:“你有兴趣听我讲个故事吗?”
杨司桐有些开玩笑地道:“荣幸至极。”
韩老板:“其实吧,我发现我那个弟弟,和你还挺像的...”
杨司桐用着有些搞笑的语气道:“好家伙,我把你当朋友,你就把我当弟弟?”
韩老板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家伙,等我讲完行不?再说论岁数我也大你七八岁。”
杨司桐:“嗯嗯,你说吧,我不打断你。”
韩老板听他这么说,便接着讲起了那个故事来:我有个亲弟弟,他平时特别黏我,一到周末,我一回到家,他就会拉着我,非要我带他出去海岸那边儿,骑车吹吹海风,他也是个好吃的家伙儿,每每骑完车,都会让我带他去吃东西,每次都喜欢跑人家咖啡馆里吃甜点,一吃就吃一大堆,又是奶茶又是蛋糕的,那家伙都快把我吃穷了哈哈哈... 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为了吃东西才拉我去骑车,虽说家里不算富裕,但是我们在一块相处得很开心,可自从他上了中学,一切都变了,我的母亲对他是越来越严厉,平日里将他的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每天除了上课就是补习,除了补习就是写作业,为提高他的成绩,是一点儿时间也不给他休息,就算是我想带他出去放松放松,也没有机会。我的性格就比较顽固,那段时间母亲三番两次逼着我去上补习课什么的,我都是当作没听见,不愿意去,弟弟的性格就比较内向,很害怕母亲发脾气,也很在意母亲的对他的评价,所以他从来不敢跟我妈说一个不字,母亲说是为了他好,不停地给他报补习班,整得他是一点儿休息时间都没有,虽说成绩是越来越好了,但是他的身体也是日渐消瘦,从那时候开始,他每次和我谈话,几乎都是和我诉苦,说他活得特别累,每天都要写一大堆作业,天天都要熬夜,都没时间休息,当时我看他幸苦的模样,我自己也是很难受,为此我还跟母亲求过情,求她退掉一些课程,让小韩也有时间休息休息,但每一次,我母亲都是一口拒绝,接着她还会骂我,说我就一渣学生,赶紧滚出去,别带坏弟弟。”
说到这,韩钰哽咽了起来,眼睛也微微发红。
韩钰抹了抹,接着道:“他最后受不住学习的压力,一年前...跳...轻生了...如果...如果他还在世,估计也和你一样大吧...”
杨司桐听到这儿,拍了拍他的肩,为他感到十分惋惜:“兄弟,Sorry to hear that...”
韩钰哽咽着道:“我那阵子也因这事儿请了假,在医院守了他两天两夜,最终他还是走了,是我,或许是我没能保护好他... 也是因为这个,我现在每每看到学生们幸苦的模样,就会想起他,心里就特别难受...”
杨司桐见他似乎很是自责,便站起来,拥了过去,手搭在他背上拍了拍,安慰道:“兄弟,那不是你的错,看开一点儿,你弟或许并不希望你这样,而是希望你能够替他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