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出生和成长都在极为安全的小地方,“地震”对我而言,是新闻里的一片废墟,是场灾后募捐祈祷。
《神的孩子全跳舞》是村上春树的笔触向现实转移之作,由六个短篇组成,是他对地震的思考。故事以1995年的神户大地震为背景,六个短篇中的人们,都不是地震的受难者,地震震塌了大地,摧毁了建筑,却也惊醒了无数迷茫空虚的人。
UFO飞落钏路
平凡普通的妻子留下一张“不会再回来了”的字条,消失在英俊优秀的丈夫生活中。有人说可能是UFO带走了妻子,丈夫只记得妻子离开前几日常呆坐在电视前,观看神户大地震的报道。
我也相信是UFO带走了妻子,让妻子从空虚乏味的生活中打破僵局,找到自我。
而丈夫在给好友送“神秘盒子”的始末中,惊觉自己的生活少了“实质性的物质”,原来死亡比想象中的更近更沉重,自己却依旧每日遵循同样的事,没有生气地活着。
这篇故事看起来让人摸不着头脑,正如丈夫与妻子空虚散乱,毫无目的得生活一样。
有熨斗的风景
女孩年少叛逆离家,和男友同居,过着不咸不淡的生活,遇到了喜欢篝火却畏惧冰箱的落魄画家。
深夜三个人一起围着看画家燃起的篝火,躺在沙滩上,画家说,篝火是为了温暖人心而存在的。画家说,他梦到冰箱里伸出一只手,扼住他的脖子,想将他拖进去。画家说,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在神户,在地震波及的范围里,可他不想回去。画家说,他最近画了一幅画,一个空荡的房子里有一只熨斗,熨斗不是熨斗,是个替身。
女孩听着最终崩溃地流下泪水,对着画家敞开心扉,她像个空壳一样活着,彻头彻尾的是个空壳。
相似的人总是互相吸引,他们就是两个同样如空壳般的存在。画家拥住女孩,说了一句,那种感觉我懂。
沙滩上,他们沉沉睡去,篝火熄灭后,被冷醒的他们,会发生什么?会一起死去吗?
神的孩子会跳舞
善也是“神的孩子”。他经常向父神祷告,信仰永不改变,求你让我腿脚灵活,准确地接住飞出场的球,不再受队友的埋怨与女孩的嗤笑。
然后祷告好像没成功,叔叔总说这是父神对自己的考验。
善也是十七岁的时候,母亲如实说出关于他的出身的秘密。
十几岁的母亲去堕胎时,遇到一个没了右耳垂的妇科医生,后来他们厮混了一段时日,直到母亲发现自己怀孕了。医生坚持说孩子不是他的,他作为专家,每次的避孕措施做得毫无问题。可母亲在那段时间里,并没有与其他男人在一起过。于是母亲坚信:善也是神的“意志”带来的,是神的孩子。
善也认为他的父亲应该是那位医生,他决定通过找但自己的父亲来证明自己的存在,疏通心上的重负。
在电车上偶遇一个没了右耳垂的男人,尾随一路后,善也对心中深埋的压抑,生出疑惑:自己不是要回家吗?自己对母亲生出过不符合伦理的念想,所以“父神”发难,灾难降临,而自己的母亲也在地震爆发的城市里?
不,一束光照在善也面前,善也在月光下舞动身体,心中的重担虽着呼气吐了出去。心是不会被摧毁的,我们的善和恶是可以互相传达的,肯定自我,释放自我,无关乎神。
神哟,神的孩子全跳舞。
泰国之旅
一个令早月恨了三十年的那个男人,在地震中没有死去,早月日思夜想盼望了三十年的地震来了,却没有杀死那个男人。
发生在三十年前的事,我从字里行间加上自己的想象大致拼凑了一下,三十年前,早月大概在高中,十几岁的模样,父亲去世后,母亲火速找了一个继父。继父侵犯早月,致使早月怀孕,早月生下孩子,并亲手将孩子沉入深井。
那个男人所作所为让早月的身心充满了仇恨,仇恨沉淀久了就变成了石子,坚不可摧。
巫师告诉早月,她的梦里会出现一只大蛇,看似狰狞可怖,但是却不会伤人,早月需要直面大蛇,抓住大蛇,它会吞下她心中沉积三十年的石子。
从泰国离开,早月将回到日本,放下过去,直面未来。闭眼睡去,等待梦的出现。
青蛙君救东京
两米高的青蛙出现在自家院中,居然还能口吐人言。要是我见着,估计要哭爹喊娘,吓晕过去。
片桐惊讶过后,居然能冷静坐下来,与青蛙君闲谈。不由得佩服他的勇气,也开始艳羡青蛙君的博闻强识,至少我不曾读过尼采。
这个故事的开篇就荒诞出奇,而之后青蛙君邀请片桐一起击败巨大蚯蚓,阻止地震发生,拯救东京更是令人匪夷。
片桐自觉是一个平庸到不能再平庸的人,凭着一腔孤勇干着向黑帮讨债的工作,将弟妹供养至成家立业。说是孤勇,那种不惧死亡更像是对生活的放弃和失望。
青蛙君说,片桐是他见过最勇敢的人,他需要片桐的加油鼓气,想必也是为了驱逐内心深处的放弃和失望。
片桐与青蛙君相约在夜里潜入地底,与巨大蚯蚓战斗。只是片桐在当天中枪昏迷,再醒来已错过约定的时间,地震没有发生,诡异的是自己并没有中弹,只是昏迷。
夜里,憔悴的青蛙君出现在片桐病床前,青蛙君与蚯蚓大战一场,两败俱伤。青蛙君说,他的敌人是自身内部的自己。青蛙君消失,无数的蛆虫、蜈蚣从他的身体飞出,爬进片桐的嘴里,身体里。
灯亮了,片桐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
青蛙君一直在鼓舞着片桐与自己作斗争,战胜对生活的毫无热情,战胜自我放弃,战胜自我贬低。再次陷入安眠的片桐定不会辜负了青蛙君。
蜂蜜饼
正吉熊会说话,会卖蜂蜜。有一天,他的朋友——会抓马哈鱼的敦吉,发现河里所有的马哈鱼都消失了,正吉熊把蜂蜜分给敦吉熊,可是敦吉熊拒绝了,若是一方光是给予,一方光是接受,不久我们就会失去这段友谊。
敦吉熊独自下山,却被捕住进了动物园。
后来敦吉熊发现自己会做蜂蜜饼,做好蜂蜜饼交由正吉熊去集市上卖,香甜可口的脆饼深受人们喜欢,卖得飞快。从此正吉熊和敦吉熊再也不分离,在山上过着快乐的日子。
这是敦平讲给暗恋了许久的小夜子的女儿沙罗讲的童话故事。
大学时代,敦平,小夜子,高槻三人关系要好,结成了亲密的小圈子。敦平喜读书,安静存在感低,留在他人眼中都是阴沉的印象。高槻热情交际广泛,一眼便觉得敦平可深交,成了好友。小夜子美丽动人,有个性有主见。
敦平暗恋着小夜子,然而小夜子却和高槻结婚,并且生下女儿沙罗。这漫长的几年里,他们的关系和相处方式和学生时代一样,只是约会吃饭从三人变成了四人,多了一个沙罗。
高槻出轨与小夜子离婚,敦平陷入无尽的纠结,最终选择踏出那一步,勇敢向表白小夜子。
沙罗梦中不断出现的“地震伯伯要把他们关进盒子里”,何尝不是给敦平的一种警示,下一秒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小夜子在学生时代已经对自己表明过心意,自己又给了怎样的回应,仅仅是伸手抱住了她。
敦平给童话故事写了个美好的结尾,不幸的故事终于都有了个幸福的结局。天亮就求婚,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不能再错过了。
敦平坐在床头,满怀坚定地看着床上熟睡的小夜子和沙罗,这两个以后由他守护,谁都不能将她们关进漆黑的盒子,即使是地震。
这是文中最暖的一个故事。
几个故事读来,到最后一个,一切都明亮欢快起来。地震之后的他们走出了困顿,孤独,仇恨,不安,失望,最后一步只需要鼓气勇气,走向美满动人的新生活。
地震是自然给人们带来的灾难,可我们心中埋藏的,不也有灾难吗?当灾难爆发,你还能醒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