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从长治前往高平,山路绵延,目光所及尽是衰败的村落。灰色的砖瓦,坍圮的院墙,杂草几乎将挣扎着露面的檐廊湮没。
我对这些村落产生极大的兴趣。与其说产生兴趣,不如说产生疑问。因为我盯着那些古居的门看,发现自己竟认不得那些匾额上的字,或者说勉强认得了,但不清楚其意。中文专业的又从事文字有关行业的人,真贻笑大方。
终于,我们停车驻足,走进一个僻静的小山村。村口的牌楼由于年久失修早已东倒西歪,其上的字也辨认不清,小山村的名字也就不得而知。交错的青石板路向村里延伸,展直、扭曲、上阶、下坡。
一处古居,木门腐烂不堪,铜铺首锈迹斑斑,横栓也只是象征性地锁着,唯有两边红底黑字的崭新对联表明:岁末年初还是有人来探望的。门上的匾额刻着:视履考祥。查阅资料之后,由衷地感叹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以及漫长的历史岁月中对家族、个人潜移默化的影响。
这四个字出自《易经·履卦》:“视履考祥,其旋元吉”。“履”的本意是鞋子,可引申为踩踏、走过。“考”为推求、研究,“祥”指吉凶的预兆。“视履考祥”意思是审视自己所走过的路,并推究将来可能遇到的新状况。这种莫大的智慧以如此形式悬于门楣,进出之时,俯仰之间,人生时刻被告诫、被提醒。我不得不感叹古人的智慧与精细程度。
细细想来,“视履”与“考祥”是两种截然不同却又相互联系的人生态度。立足当下,多反思总结过去,方能知成败得失;多考量未来,方能走得更稳更远。一个向前看,一个往后看。唯有二者兼具,人生才丰盈无比。
人之如此,家之如此,国也如此。习总书记在十九大提出“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又何尝不是“视履考祥”?这薪火相传又一脉相承的智慧啊!
生活、工作难免会遭遇坎坷,人时常也会处于逆境之中,心情低落,脚步踟蹰,这个时候,不妨“视履考祥”,问问自己是否记得初心,是否还在坚持来时的路。我顿悟,原来,人生太多的烦恼都源于无中生有,想想初心,作作“减法”,也许会简单幸福得多吧。
“南极北拱”、“履中蹈和”、“阿那其居”、“耕读传家”,匾额上的每一个词都是中华文明的精髓,都显示着这个家户的深厚学养和处世哲学。近年来的民居匾额“龙腾虎跃”、“和气生财”、“天道酬勤”、“清雅贤居”,虽也是意义不凡,但和古人的匾额相比立现高下。
驱车离去,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精神,也是一个民族得以血脉相承的核心所在。守得住文化,才可以守得住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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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青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