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学家忽然意识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空间，贸然闯到控制中心去，会不会惹出麻烦来？
在五进制世界，他所工作的强相互作用力实验反应堆建在地下深处1公里，由高速升降机与地面连接。沿途有三道坚固的安全门，依次为人像识别、指纹识别和视网膜识别。任何一道安检程序出现错误或可疑情况，都会触发警报，整个系统立即锁闭。
“这里的安全系统会与我们的实验中心设计的一样吗？既便一样，难道识别不出我这个镜像人？”他觉得这是极小概率事件，小到几乎不可能。
由于五进制世界已经发布了停止所有强相互作用力实验的禁止令，他昨天离开办公室时，向团队布置了工作，今早进行设备检查，然后关闭设施。
“我的镜像是不是也作了同样的安排？”他毫无把握。
在十进制世界，他几乎是一个不识数的废人，更无法想象去领导一个如此尖端的物理实验团队了。他一开口，同事和下属们可能立刻就知道自己是个冒牌货。
他回忆起第一次测到引力波，第一次发现垂直相交的另一个空间时溢于言表的兴奋。随之而来，第一次探测到空间塌缩时，却是无比的震惊与恐惧。
他没有向自己的核心团队隐瞒真相，包括自己的学生，那个对世界充满阳光般信任的物理女孩。可是，镜像的自己会如何处理这一切？如何面对这颠覆认知、动摇世界观的发现呢？
完全无从知晓。
他后悔没用极早想办法与自己的镜像建立联系，“真蠢”，究竟是没有这样做蠢，还是这想法本身就很蠢。没有人知道如何在两个空间之间建立联系。
无论如何他必须冒险，他飞快地思索着，知道该怎么做了。
随着电梯下降到地下深处，他顺利通过了头像识别和指纹识别系统，忐忑不安地站在第三道安全门前，面对视网膜识别镜头，一道红光扫过他的眼球。。。
刺耳的警报突然响起，打破了地下深处的寂静。身后的大铁栅栏发出隆隆的响声，转瞬之间，物理学家已经深陷牢笼了。
几个保安迅速赶到，他的团队成员也几乎倾巢出动，自实验中心建立以来，这是第一次报警。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没有人不认识首席科学家。他尴尬地站在那儿，但很快镇静下来。“电力刚刚恢复，报警系统重置，这恐怕是误报警。”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大家各就各位吧！”他拿出往日的权威。
人们散去了，物理女孩没有离开，望著自己的老师。
“昨天布置的。。。工作准备好了吗？”他没有说出“停机”两个字。
“老师，一切就绪，实验可以马上开始，就等您启动设备了。”
他设想过各种可能性，现实情况却是最不想要的最坏的一种。这个世界还在继续进行强相互作用力实验！
走进中心控制室，他惊讶地看到几乎一模一样的布置，无数的显示屏呈现出各个设备的运行情况。唯一陌生的是那些跳动着的数字，不过没关系，任何一个程序启动前都有倒计时，最后显示的总是4，3，2，1，0，启动。
总工程师高高的个子、总程序师温和的老大姐、设备总监瞪着一双随时挑毛病的眼睛，都是熟悉的面孔，这些都是他的核心团队。
“他们对即将来临的灾难究竟知道多少？”他心里思忖着。
“我看了一下系统运行情况，电力刚刚恢复，许多环节需要认真复查，为了确保安全，今天暂时停止启动反应堆。”
大家的脸上挂着失望，但想到刚才尴尬的那一幕，这个决定合乎情理。
回到办公室，他需要静心想一想。
这是一个悖论。继续进行强相互作用力研究，无疑将加快空间的扭曲和塌缩；而停止实验，将无法探测到引力波的变化，也就无法知道两个空间偏离正交位置的程度，无法了解塌缩的进程，我们成了瞎子。
“老师，”是物理女孩在敲门。
她好像有话要说，眼睛里闪着一丝泪光。
“你没事吧？”
“嗯，没事。”
那就忙你的去吧。”他觉得自己今天不得已演了一出变脸，很难再演下去，想尽快一个人思考。
“您。。您不是您。”她终于忍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