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友
我与技校同学胡耀华有近四十年交情,论感情深度应称铁杆挚友。了解我们性格的同学朋友甚是奇怪,一个沉默寡言,一个口无遮拦;一个见女人脸红不善交际,一个见美女喜欢搭讪,有事没事喜欢往漂亮女人堆里钻的人,怎么俩人好的像穿一条裤衩一样。我们俩人自己都奇怪,四十年了,俩人在一起从来没发生什么争吵,大家各干各的事业,但每个月都会不自觉的通几次电话或见上一面。家里一旦有什么重要事情,彼此会第一个通知对方,并且第一时间出现在对方面前,当然扪心自问,基本上是胡耀华对我好,容忍我的坏脾气主动迁让我而已。
前天,我从株洲神龙谷回来,想起应该有一个月没有跟胡耀华通电话了,上次去宁夏银川前给他打电话,他好像话语有点吞吞吐吐,于是,我想这次一定要问个清楚。
第二天,我接连不断地打了不下十个电话,胡耀华接了二个,是有气无力的想尽早结束通话的那种,我生气了。我不断地软硬兼施,先用好话相劝,后以威胁相加,若再不实话相告就要断绝关系的语气要求给我答复……终于,胡耀华叹了口气告诉我,他刚从医院办出院手续回来,他的头部长了一个肿瘤,上个月底在长沙湘雅医院做了头颅开刀手术,后转院在附一医院观察治疗了十来天,现在基本痊愈出院回家疗养。
我一阵眩晕,四十年的朋友了有这样“欺骗”人的吗?我家里发生任何重大事情,你都是冲在最前面,而你差点与我阴阳相隔,却不给我一丝音讯,你将我当什么人了?我顿时理智失控,不想听任何解释。
我问:“你生活现在能够自理吗?”
胡耀华说:"手术很成功,现在一切像正常人一样,只是身体虚弱一点。”
“那好,你现在就准备一下,明天跟我上南岳后山休养几天,然后你必须一五一十地将你得病后,为什么不告诉我的原因讲给我听……”
我的心情很糟糕,语气很不友好。晚上在家躺在床上回想起来,心里难受了很长一阵子,我为什么对好兄弟发那么大的脾气,何况人家是一个病人,是一个刚从死亡线上好不容易逃出来的病人,哎,真心希望胡耀华的好性格不会计较我猪头猪脑的蠢话。
早上八点钟,我从家里出发去接胡耀华。胡耀华站在车来人往的马路旁,浅红的阳光照在他干瘦发白的脸上,他微弯的身子显得有些老态,眼睛正朝向我车子行驶的方向张望,我赶紧下车扶住他,生怕他被风吹倒。想到昨天的冒失行为,我满脸羞愧。在通往南岳的路上,我小心翼翼的陪伴,不敢多说话,像个犯错误的孩子。
快到南岳镇的时候,我才敢轻轻的问胡耀华为什么不告诉我?胡耀华说:“不为什么,我知道你在宁夏银川开作家会,不想影响到你,那么远的路程,去一次不容易,要去就好好的,开开心心尽兴地玩。”
话很轻,却触动到了我的泪腺,我的眼睛开始有点湿润……为什么你一个大男人,心却这般细,我们可不是普通朋友,我们是挚友,你难道不懂吗?“就算这样,那么,开刀后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轻声责问道。
“在长沙,我的姊妹弟弟一直在关心我,给我煲营养汤,我有三个姐姐、二个弟弟、二个妺妹,还有姐夫、弟媳、妹夫,加起来有十多个人,我还通知你干嘛?”
“昨天不是你发那么大的脾气,知道你爱认死理,我今天才不会来呢? 我想在家静养,到这来又要花不必花的钱。”说完,胡耀华瞪了我一眼。
“在你眼里我算什么。”我问道。
“好兄弟,生死兄弟,铁杆兄弟!”胡耀华调侃我道,语气有点有气无力。
“长沙有多远?才200公里,在这个关键的生死时刻,你不能将兄弟忘了。”
“不会的,我知道你今年生意不好,事情很多,工作很忙,加上招呼我的人也太多了,你还是将心放回到肚子里面去吧,我没事,你能让我静静地休息一下吗?”
少倾,一阵细微的呼噜声传来,我侧转头看到胡耀华疲倦的面容。他头靠在座椅上睡着了,而在他后脑勺细密的头发中,一圈像金箍棒一样亮堂的疤痕呈现在我眼前,那就是在医院动手术开头颅留下来的。
胡耀华是衡阳市知名反串表演艺术家,他发起创建的大中华演艺公司,在衡阳市独树一帜,近三十年来在城市乡村的商业演出中,其品牌影响力一直稳据前三。记得十四年前,在家父追悼会上,那天晚上天上还飘着小雪粒,天气极冷,本来按规定一场演出只演三个小时,胡耀华为了使家父追悼会气氛热闹起来,自己加戏一个多小时。因为胡耀华非常卖力的出色表演,吸引了周围许多邻居观看,追悼会场挤的满满的,人们忘记了寒冷,为他,为节目的惊彩喝彩。掌声一遍接着一遍,吆喝声一浪高过一浪,演出持续到凌晨一点,观众还迟迟舍不得离开……
几十年来,胡耀华对我关心帮助的往事历历在目,我望着他头上差点要了他性命的刀痕,心里一阵阵发酸。此时,我那不听话的眼泪又不由自主的流下来,满脸的泪水使我看不清前方的道路,我只得将车停在路边。待情绪稳定后,我打开汽车后备箱,将预先备好的鹅绒薄毯轻轻地盖在胡耀华身上。
胡耀华,我挚爱的兄弟,你对朋友只求付出不图回报的情谊让我感动,我想,今生能有你这样的挚友一路同行,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2018年8月16日晚 宁资虎 草于南岳后山紫竹苑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