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桌上怎么有一块新方墨?”刘玉成书记看着桌上那块质地均匀、价格不菲的方墨,心里疑惑不解。
今年是刘玉成在马齐镇做书记的第三个年头。从前的马齐镇GDP全县倒数第三,土地荒了一大半,年轻的劳动力也纷纷离开家乡另谋生计。刘玉成第一次来到的时候,还以为这是一个只有几百户人家的村落,哪里有点乡镇的气派? 看着得有上百年历史的斑驳老墙,一片古老的砖墙上面盖着刻有“计划生育人人有责”的过时标语和枯萎的爬藤植物,一块块长满了苔藓的石头砌成的路,没有鸡鸣狗吠,宁静却无生机。玉成书记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坚定。他暗下决心,马齐镇一定要脱贫摘帽!
三年来,他带领着村民修路搭桥,脱贫致富。能种树的种树,能搞养殖的搞养殖。镇上的村民们也被他炽热的工作热情感染了,一个外来人都对自己镇的发展如此上心,我们又怎么能不干起来,把贫困的帽子摘掉呢?于是,官民一心,合力脱贫,走向富裕的和谐画面,在中华大地的一处不起眼的小镇上如火如荼的上演。三年摇身一变,马齐镇变成了有名的脱贫镇,刘玉成书记更赢得了全镇人的爱戴。
说起工作,刘玉成总是热情满满,一个接一个的调研走访排满了他的日程。镇上的角角落落总能看到他高大但清瘦的身影。一如既往的藏青色夹克、黑色长裤和带着泥滴的黑色皮鞋,可他的头发却由刚来时的一片乌黑到现在夹杂着几根明显的银丝。工作之余,他便把时间全部留给了他的爱好——书法。清闲之时,他能在桌上写一下午毛笔字。尤其是夏天,烈日高照,汗水顺着他的脸颊一滴一滴打在宣纸上,仿佛一朵朵梅花与他苍劲有力的字,没有丝毫违和感。
这天中午,锅炉房的老张来办公室交供应表,看刘书记书法写的正投入,便没有打扰他,就在一旁等他写完。可老张的心思并没有在书法上,而是敏锐地捕捉到一直被刘书记按在左手下的那块精致的方墨。他本想摸一摸那块方墨,却看到自己沾了煤灰的双手,又尴尬的挠挠头,若无其事地把手缩了回去。等刘书记放下笔,抬起头,他才小心翼翼的问:“书记,这可真是一块好东西啊,肯定不少钱吧。”老张沧桑的脸上此刻堆满了笑容。
听完,刘书记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简单的附和道:“没有很贵了,一个老友相送。”说完,他又用手轻轻摩挲着方墨,眼神中透露出无限喜爱。
从办公室出来之后,老张便开始盘算起小聪明来:“早就听说刘书记缺一名司机,我得想想办法了。”
隔一天中午,刘玉成满身大汗的从实验田里回到办公室。正准备挥毫大干一场,却找不到从前一直压在桌上的方墨了。他略显急躁,这时秘书匆忙跑进来,向他解释道:清早,保洁员王姨擦拭桌子时不小心碰到了方墨,方墨顿时摔得粉碎。王姨赶忙打扫好地面,可却心急如焚。刘书记三年的桌面上都摆着这一个方墨,那一定是他最喜欢的宝贝。
王姨眼眶通红,战战兢兢地告诉了秘书方墨摔碎的原委。 “俺害怕丢了工作,可更不敢隐瞒俺的过失,刘书记这么宝贝这个东西,你帮俺问问多少钱,俺赔给书记。”说完,王姨仍是满脸愁容,满心愧疚,她觉得这方墨肯定对他有特别的意义,再多钱也买不来。
听完秘书讲完事情的原委,刘玉成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叫王姨宽心,她工作干得很好,一块儿方墨而已,不至于辞退她。”接着示意秘书出去忙。
刘玉成头仰在椅子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以缓解自己几日的疲劳。他慢慢放松,又想起他那块爱不释手的方墨,那倒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儿,就是他来马齐镇上任之前老领导送给他的,方墨上还有老领导亲自为他刻上的“鹏程万里”,那是对他仕途的美好祝福。本来热爱书法的他就对方墨这东西心生喜爱,加上老领导的希冀与祝愿,更让他喜欢这块有特殊意义的方墨。并且是每一个宵衣旰食的夜晚他坚持下去的动力,可以说这是他工作三年的精神支柱。
碎了就碎了吧,他心里默想,下次再见老领导,只有向他交出满意的政绩答卷,才能求得他的原谅吧。他揉了揉太阳穴,又一头扎进调研报告中继续工作。
谁知第二天清早,桌上又出现了一块新的方墨,比他之前的那一块颜色更正。以他的经验来看,这块定价格不菲。墨上也有四个烫金的大字,只不过不是鹏程万里,而是“财源广进”。
刘玉成蹙眉,问秘书方墨的来由,秘书也摇了摇头,说只锅炉房的老张来过一次。刘玉成心领神会。
其实,就在王姨与秘书角落里交谈的同时,老张无意间听到了两句。书记的方墨摔碎了?那不正好,我再送他一个,这样我做司机的事不就有着落了?老张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哼着小曲儿离开了。
三天后,刘书记的新司机上任了,并不是老张,而是王姨的丈夫老李。方墨被送还到老张手里时他还很纳闷:难道玉成书记不满意这块方墨?他又不耐烦地打量起这块充满“财气”的方墨,翻过来底时,他看到方墨新刻上的清晰的两个大字: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