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这个点儿公交车尤其难等。
天气阴冷,在冷风中吹了20多分钟后,灰蒙蒙的远处终于出现了公交车姗姗来迟的宽阔的大脸。透过车窗看到车内人影憧憧,人必然少不了。车门一开,一股暖烘烘的复杂味道迎面扑来。上了车发现车厢最末尚余两个空座,于是一路奔将过去,将自己安顿在靠窗的座位上。车门关闭继续前进,而我的位置头顶上方围聚着五六个空调出风口,裹着前座时髦女郎身上浓艳的香粉味直往鼻孔里钻,后车厢又颠簸,一路经停几个站点,上客多下客少,车里渐渐拥挤起来,极少晕车的我已经头晕脑胀。恰在此时车又靠站,零星的上客下客后,车身抖动着就要开动,我一扭头看见窗外几米远处,一辆出租车尚未停稳,一个微胖的身影便急急忙忙钻出车门,加长的羽绒服,厚重的粗高跟靴,左臂挽着个紫色漆皮的拎包,右手按捺住飞扬的衣摆,几乎是百米冲刺般的往前冲来,而此时车已开动。女人拼命挥手,司机却毫无察觉,车子缓缓开离站台,女人奔跑着在我这一侧用力拍打着车身。我隔着窗俯视,只见她梳得光可鉴人的头顶慢慢在我视线里向后退去。
这一幕,不会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但是没有人做出任何举动,我们平静的看着它发生。当我扭头坐正时,脑子里却在想:既然已经坐出租了又何必来赶公交呢!如果她让出租车停在公交车前头呢?如果她不穿那臃肿加长的羽绒服呢?如果她不踩那笨重的高跟鞋呢?她是一定可以赶上公交车的。我如此分析,更觉得没能上车也是她活该。于是那种隔岸观火的局外人心情不禁令我幸灾乐祸的又回头看了看,居然发现那女人还在努力跑着,而前方刚好是一个大大的十字路口,红灯时间很长,车停了下来,然后我惊奇的看到那女人竟然赶了上来,并趁着红灯时间穿过了路口,而在前方不远处就是下一个站台。我开始兴致勃勃起来,头也不晕了,只想知道这一次她能否赶上这辆公交车。
红灯很快跳转为绿灯,公交车如箭一般窜了出去,司机发狠似的一脚油门冲向站台,车缓缓停住,可那女人离站台尚有百十米的距离,我不禁替她捏了把汗,看着她一路挥手气喘如牛,一点点接近,而车却在这时合上车门,车轮开始慢慢滚动。再看那女人时,她已在距车十余米的地方停住了脚,弯着腰,抬头望向我们这辆车,双手撑在大腿上,大口的喘气,两只瞪圆的眼睛像是要喷出一条条火舌来……车已经开走,她的身影越来越小。我忽然心里一阵罪恶感,也许坐在车里的我向司机喊一声停车,她就可以上车了,而我只是事不关己地袖手旁观了整个过程。于是想起自己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那个时候我也曾希望车内的人帮我叫停一下,可是每个人都是那样冷漠仿佛雕像一样,他们隔窗看着你在后面不顾形象的一路狂奔,却仿若未见无动于衷,车子依然在我的咒骂声中绝尘而去,刹那间,心底透上来的寒气堪比严冬腊月呼啸的北风。
车内空调的暖风继续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脸上的烧热使我浑身都不自在,想起自己当时未能赶上车时的咒骂,想起刚刚那女人愤怒的眼神,再看看车厢里拥挤的人们,我想,也许车上许多人都有过这般遭遇,今次,众人于车内高高在上的看着别人追车狂奔,心中是不是会有非常解恨的快意?于是结怨与报仇的故事才会不断循环,而我也在这种心理之下错失了一次解怨的机会 。
佛家讲因果报应,种下什么因便结什么果,其实我们都可以改变这个因,去促成更好的果,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