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念过大学的人,如果偶尔回忆起高中生活,如果这种回忆是难以忘怀的话。那么这种难以忘怀,回忆起来,要么美好,要么痛苦。我对高中生活回忆,就属于痛苦得难以忘怀的那种。
我是一个农村孩子,能进入县一中读初中、高中,于我们那个时代的农村小孩来讲,真是很算幸运。 初中三年,谈不上美好,也谈不上痛苦,平平淡淡的过去了。
最痛苦的是高中阶段,并且这种痛苦从高一开始就遭遇了。我的数学成绩奇差无比,“屋漏偏逢连夜雨”、“不是冤家不碰头”。恰好高一是数学老师当班主任,年纪五十岁左右。单单是成绩差一点,也倒没什么,也不会引起班主任的极端反感,想必他也不是没见过数学成绩差的学生。偏偏我是一个话多的人,并且还不注意OTP原则——场合、时间、地点。我晚自习爱讲话,特别是充分利用老师不在教室的机会。我爱与一个叫“秀”的女生讲话。她个子不高、微胖、皮肤白皙,声音极细极柔。我至今还记得我在晚自习的时候,常用《高山下的花环》一文的“秀,咱不哭了。往后的日子比树叶还绸”这句话与她开玩笑。她把书往我身上一丢,究竟说了什么,我现在还真给忘记了。
好景不长,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大概就是在高一期中考试之后,班主任专门利用一个晚自习,开始了整风运动。他把爱违纪的学生进行分门别类,采取不记名投票方式。我记得那次整风运动,我收获的“殊誉”是“晚自习最爱讲话的同学”,得的票数还算蛮高,充分证实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一哲理,我获此“殊誉” ,心服口服。班主任对这些些“榜上有名”的学生,进行了多种惩戒方式,至于我,还没有立即展开措施。我感到很是庆幸,但没想到那是为“秋后算账”,提供了材料与证据。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危机是出现在高一第二学期报名那天。每次新学期都是母亲送我去报名,母亲如往常一样,把被子与我的生活用品放到寝室之后 ,就陪我去报名。没想到这次班主任是动了真格,不要我读书了。不管母亲如何苦苦哀求,班主任就是拒绝给我报名。除此之外,还严肃认真地跟我母亲讲:“你这个孩子,没必要读书,浪费你们的钱财,是不是县城搬到你们那里了,钱多了”。我感觉事态严重,虽然我话多,理科很差,尤其数学,但于内心,我还是很渴望读书的。因而,我自己对班主任讲,我保证改正,晚自习不再讲话。他跟我讲,我不要你的口头保证,你既然晚自习爱讲话,你如果还想读书,就先在寝室自习一个月再讲。我答应了班主任的条件,一个人在寝室里自习。寝室孤灯一盏,灯光昏暗,且常常听到鬼哭狼嚎之声(那时电视播放《新白娘子传奇》)。我怀着恐惧的心理在寝室晚自习,我终究坚持了一个月。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高一结束,高二分科,我终于逃脱了“魔掌”。没想到偏科也有好处,我无需在选择文科还是理科上伤半点脑筋,我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文科。高二时,语文老师当班主任,我的日子就好过多了。虽然期中期末的总成绩还是没有多大进步,甚至理科当中要两三门分数加在一起才能上三位数,但除了数学外,文科中的其他科目成绩还算好,班主任自然不会反感我。还有一点,那个我晚自习爱与她讲话叫“秀”的女孩,要么是不读了,要么是留在原班,我记不清楚,总之,不再与我同一个班了。
高二第一学期,日子过得还算很快。第二学期,麻烦又来了。要毕业会考,也就是拿高中毕业证以及取得下一年的高考资格。上过高中的人都知道,会考题目其实不难,况且每门只要六十分。可是我一点底气都没有,不保险的科目多,特别是数学,我已经差得已经分辨不出难易了。谈到会考,我想到了一位名叫黄国安的地理老师。在几次地理模拟考试中,我的分数成绩很是稳定,都在及格边缘徘徊。黄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很是和蔼地更我讲,可以抽时间帮我补一下地理。我满怀谢意地拒绝了黄老师,我与黄老师讲,我地理虽危险,但还有比地理更危险的科目。后面的会考结果也证实了我的判断,我地理及格了,但数学只考了三十几分,我不知道我那一届,就数学而言,又没有比我考得还低,但我相信可能是不会有了。
高三那年,于我来讲,是最为悲催的一年。学校把我们那一届成绩差、纪律差的“双差生”集中到一个班里,美其名曰“文理兼修班”。我入此班的合法理由是会考成绩不及格,因为英语成绩相对好些,我担任了那个班的英语课代表。“文理兼修班”人数倒不比其他三个班少,也有四十几个,人员都是经过学校精准识别与各班班主任强势推荐,文科生与理科生人数相当。因为这个班既有文科生又有理科生,上课教室就成了问题。但“办法总比困难多”,公共课就一起上,其他课就分开。一半留在教室,一半到图书馆的一间阅览室。如遭遇特殊情况,一半同学上课,一半同学四处“游学”的现象也常有之。我当时与同学感叹:“我们简直是回到了抗日战争年代”。
以上还不算太惨,学无固定场所也罢,毕竟还有书读。最惨的在离高考近一个月的时候,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平淡地告诉我,因为会考有不及格科目,不能参加高考,我可以提前回家了。一听到这个消息 ,我如五雷轰顶,但还是没有把我轰倒。我怀着“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感叹,背上被子、带上行李灰溜溜地回到了家里。
在同学们满怀希望准备高考,以及接下来的暑假的两个月的时间里,我主要事情就是照顾我八十多岁的祖母。我每天给我祖母做饭(我曾为祖母买鸡蛋几乎跑遍了整个村子)洗衣服、倒屎倒尿。我尽心尽力照顾了祖母三个多月,九月份我又回到了一中复读。就在开学的前几天,祖母去世了。复读那年,我报了英语专业特长生。我是幸运的,县一中从老城搬到了新城 ,我们村也成了城郊,我由住宿生变成了通宿生。由于吃得好、睡得好,学习也比以前刻苦,最终我幸运地考上了零陵师专。特别是数学竟然考得五十三分,我开玩笑地跟母亲讲,是我照顾祖母,祖母地下有灵,保佑了我。
刚进入大学的时候,我曾问过班主任一个在别人看来是一个非常幼稚好笑的问题。我问他,大学要不要考数学,要是要考的话,我就不读了,因为我怕也拿不到大学毕业证。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我常做噩梦,梦里我还是没有考上大学。
正是高中阶段的生活既不顺风也不顺水,反而一路坎坷,一路艰辛,才致使我后来更加向往学习,更加珍惜每一次学习的机会,一步一步扎扎实实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