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人都是一出折子戏,将最璀璨的部分留在别人生命里
如果人间失去脂粉的艳丽,还会不会有动情的演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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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手机的音量调到最低,试图抑制住这首歌激荡的情感喷发,打开电脑,想要在键盘上敲下我们的故事。任何人的真实人生都不可能只是一出折子戏,没有开头的铺垫和结尾的谢幕,只有精炼冲突的高潮,但是我们总会幻想哪怕在一生中的某一天当一次主角,能惊艳了世人的眼光,给余生留一点回想的藉口,于是女孩子们尤其对自己的婚礼持有很高的期待,对各种节假日纪念日心存幻想——仪式感嘛——不然如何心甘情愿地在生活中投入情绪,扮演各种角色,唯独不是自己。但一年也就那么几个时刻能勉强装扮成女主,而余下的日日夜夜都要投身于日常生活的洪流中,并没有一位盖世英雄踩着五彩祥云来拉我们出泥淖——这才是生活的真实,被隐藏在海水里面的那部分冰山——我的朋友灿灿恰恰对此做了最贴切的诠释。
要以一位不够dramatic的姑娘作为一部drama的女主角,相对而言是比较困难的,因为没有冲突也就没有看点。我竭尽脑汁想要搜寻出她特别出彩的地方,然而并没有。如身边无数个家庭一般、长相一般、学业一般、性格一般、工作一般的姑娘一样,是那种丢在人群中即刻被淹没的存在——太一般了。但所有的一般凑到一个人身上,倒让她没有明显的缺陷,交往起来也余韵绵长,不干瘪也不烦腻。她的人生轨迹如同这个社会期望女性做到的那样——毕业、工作、24岁和谈了三年的初恋结婚,现在成了一位准妈妈。虽然我们常常拿此打趣,批判她不够有个性,还没有好好享受人生就陷入婚姻的围城,早早地为房贷和奶粉钱发愁,这实在不是一个接受了十六年现代教育的21世纪新女性该为之事。
大一的时候,我们一个宿舍,常常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逛街,一起谈论男人。她的功课学得很踏实,坚持每天早起上自习,认真上每一节课,而我能翘则翘,不是在宿舍睡觉,就是在图书馆睡觉,计算机课程的补考还是她帮我完成的。那时候的我对人对事都拿不出太多的热情,整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妄想,认为一切事情都是无意义的,不值得我花费时间和精力,整个人压抑又暴戾,常常一言不合就甩脸色。我一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她为何能容忍我的冷漠与暴戾,能给予我她的耐心和包容,上课拉上我,出去玩拉上我,兼职也拉上我。对于她和焉大帅我是心存内疚的,面对我的难以忍受,她们还是将我纳入她们的活动范围,对我不离不弃。她们见识了我最反复无常的一面,但仍然选择留下来,给予我机会去修复我们的关系,陪着我去治疗我内心的隐疾,以及处理生活中的种种难题,不随意评判和指责。从这个层面来说,她们是真的爱我。
从象牙塔到社会,我们的友谊持续了7年,跨越了从重庆到上海之间的重重山峦和万倾平原。毕业之初,她决定为爱远赴上海,对此我虽然担心她,但也不屑。认为她为了一个男人远走他乡,实在是不争气,万一这个男的不可靠,我们都不在身边,身在异乡为异客,也够她哭的了。但她决心如此,我们也不能过多地置喙,只好送她上了去上海的火车。后来她的男朋友和准丈母娘相遇了,发生了一系列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但是她还是坚持到和他结了婚有了家有了娃。她的生活按照世俗的评价标准来看,算是顺遂的,没有太多的大起大落和哭笑不得。去年年底,我去太仓出差,她老公拉着她开车来太仓送我,从太仓去机场的路上,她老公和她一路上斗嘴,中途她妈妈打电话进来,是她老公接的,一家人既随意又亲切,正是我一直向往而不得的家庭的温暖。那一刻,我似乎有些明白她的温和、真实以及坚定从何而来。
我一直带着批判和讽刺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目之所及,处处皆荒凉,投诸她身,就成了没个性和没主见,常把“我妈说”挂在嘴边。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她才是我们四个中最坚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愿意为此付出努力,活得最实在、最明白、最坦然的那一个。我们作为一个不同于他者的独立个体,有着不同的人生体验,自然也会有不同的需求。在承认自己需求的同时,对待不同于我的他者,实在不必站在一个对立者的位置,对着对方指指点点。尊重和接纳生命的多样性——这也是为何性格、习性、爱好迥异的两个人能互相接纳和包容。
我一直相信人与人之间存在真正的情义,撇去浮花浪蕊,我们以真实的面目坦然相对,在对方身上去实践爱、伤害、反思、纠正和成长,因了对方的缘故,我们越来越向生活的实质靠近。我们可能不能畅谈文学和理想,对生活有着不同的目标,对生活的意义有不同的注解,但我必须承认,在和她冲突和碰撞的过程中,我愿意敞开心扉去了解不同的生命形态,从不同的角度理解对生命的真实,打破了我对脚踏实地生活的偏见。她既成全了我的偏见,也打破了我的偏见。
她是一位乖乖女,即将成为一位辣妈。但是谁敢说她是没个性、没主见的呢?
大红的幔布拉开,我们的故事刚刚上场,还会继续写下去,至于什么时候到头,谁会知道呢,而且我想我们都不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