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叮铃铃——叮铃铃——”

周末的闹钟把睡梦中的陆河山叫醒，陆河山从被子里伸出手掐掉闹钟，挣扎着爬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到床头柜上的纸条：

“记得把早餐热热，今天出门见朋友，晚饭在外面吃。”落款是言婉芜，陆河山的女朋友。

陆河山并不是起床困难户，再加上还有事情要做，就很利落地爬下床，穿衣洗漱打扮吃早餐。

出门前特意照了照镜子，比划了一下。这是陆河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时常被婉芜吐槽臭美。事实上，陆河上虽然不是很帅，但还是很精神的，就像婉芜说的那样，要是精心装扮一下还是有一副渣男像的。

九点一刻，陆河山准时到达周末的目的地非墨咖啡：陆河山自己租店铺，培训员工开起来的一个咖啡店，不过平时陆河山并不会过来，一方面是因为距离公司和家都比较远，另一方面则是平时很忙，不常有时间。好在还有周末，每个周末陆河山都会抽出一整天的时间呆在这里，做做咖啡，看看书。

01

一晃接近一点，正是咖啡店生意比较繁忙的时候——多数人吃完午饭准备在这里午休或者继续工作。陆河山有点忙，本来店里还有好几个咖啡师，但陆河山上班的时候一般不会让其他的咖啡师和自己一起，美其名曰给大家放放假，其实就是想要独占咖啡店。

陆河山忙完差不多已经三点了，咖啡店进入一个比较轻松的状态，陆河山低头看着书，忽然听到客人点单：

“一杯冰美式。”

忽然听到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陆河山顿了一下，随即说道：“额外加一份浓缩？”

“是的。”话音那头惊喜地答道。

“好嘞，稍等马上就好。”

“打工？”那人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同时打量起咖啡店。装修风格上，是复古风和工业风的融合，由于是在写字楼的顶层，采光很足，厅面非常的明亮，有一个小花园，还听见了不知何处传来的猫叫。谢南樛其实很喜欢这种场所。大大伸了一个懒腰，双手撑着脑袋看着陆河山。

陆河山没有接话，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已经五年没见的女孩，好像不管过去多久，每次见到总会心动。

“你们店平时不都两个咖啡师当班吗？怎么轮到你就是一个人啊，这店长排班是不是有点问题啊。”谢南樛继续说道。

“常客？这么熟啊！”陆河山没有回头，专心看着咖啡机上咖啡的流速。

“我还有这儿的会员呢？”谢南樛略又得意地说到，“对了，你刚才是不是按原价收的钱，没有给我会员价？”竟然还有些娇嗔在里面。

陆河山把做好的冰美式送到谢南樛面前：“你不还没付钱？阔别重逢，请你喝。”

谢南樛悻然，没有说话。

“在附近上班？”陆河山问道。

“不然嘞，这店挺难找的，又没有什么比较大的招牌。”

“所以都是常客啊。”陆河山笑着说，一边还打量着店里三三两两的客人，确实都是熟脸。

“干多久了？”谢南樛好像有些不高兴。

“开店到现在啊，一年多一点点。”谢南樛闻言端起咖啡去小花园里坐了下来，没有和陆河山继续聊天。陆河山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头继续看书。在小花园的谢南樛看了一眼吧台，却只看见那个人低头看书的样子。

她忽然想到曾经和陆河山相处的日子。

从来都是这样：各忙各的，只是有时候自己会忍不住抱着陆河山撒个娇，陆河山也会很宠腻地由着自己。她始终记得两人一起在图书馆上自习的日子，不会坐在一次，但会坐在同一排，中间留个过道，或者人少的时候留个空位。因为他们俩干活工作的时候都特别专心，不喜欢被打扰。谢南樛一直以来都对自己曾经很多次不合时宜的撒娇感到愧疚和庆幸。

其实现在的两人和当初没差多少，只是谢南樛不再能撒娇，相隔的距离也更远了，不像曾经，触手可及。

陆河山很认真地对待每一位客人，尽管人流不大，遇到一些很熟的客人，他还会把店里的猫员工抱到吧台帮着招呼客人。猫员工也会很配合地给自己挣点猫粮。

由于是周末，打烊比较早，咖啡店只开到晚上六点，至于为什么，一方面说好给员工放假不好意思让别的员工来接班，另一方面还得回去做晚饭，家里和店里都有一只小馋猫。

陆河山如往常一般收拾店铺，温柔地告诉店里的客人即将打烊的事情，走到小花园才发现谢南樛眉头紧锁，正专心对付着一屏幕的表格，陆河山没有打断她，回到吧台看自己书。

若是平时，陆河山肯定会一脸歉意地打断谢南樛，只不过今晚言婉芜并不会回家吃饭，所以也不着急，回去也是一个人，时间还更难打发一点。

只是没想到关门的时候已经到晚上九点了。

谢南樛长舒一口气，合上电脑，举头四顾，发现店里灯光昏暗，只有自己这边和吧台开了灯，有些不好意思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快速走到吧台，看着这会儿百无聊赖，趴着小睡的陆河山，她忽然间没忍住伸手去摸他的头。旁边的猫咪觉察到客人来临，叫了几声，像是再告诉主人有客人。陆河山这才睡眼惺忪地醒过来，谢南樛也很快把自己的手伸回来，神色略有不自在。不过还是略带歉意地道谢，陆河山倒是混不在意，摆摆手说没事，然后起身关门，一起和谢南樛下了楼，至于猫咪，晚上都是在店里的，明天大早就会有咖啡师过去照顾它。

02

回到家的陆河山已经十点半了，有些心虚，毕竟一声招呼也没有打就晚归，说不一定还会被婉芜吐槽一番。稍微做了一下心理准备才开门，不过想象中的责备并没有来临，婉芜坐在沙发上有些不自在，似乎是有些为难，陆河山立刻走过去坐在身旁。

“怎么，今天和朋友见面不开心？”

言婉芜并没有接陆河山的话，只是转过头看着陆河山，一瞬间，陆河山好像明白了什么，变没有继续往下说。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好久。

“我要出去几天。”终于，言婉芜打破了沉默，“个中缘由，你知道的，我不多说了……”

接着又是沉默。

“有点对不起，但是我确实需要确认一些事情。”言婉芜接着说。陆河山忽然站起身：“去哪儿？去多久？啥时候走？东西收拾好了吗？”说着就要去帮着言婉芜收拾物品，言婉芜也站起来拉着陆河山的手：“河山，我都收拾好了，明天就走。少则一周多则半个月我就回来了。应该会去一趟云南，去感受一下彩云之南色魅力。”

“这样啊，那行，那今晚早点休息，养好精力。说起来你一直想去云南呢，借着个机会好好玩玩。”

言婉芜盯着陆河山看了一会儿，两人四目相对，陆河山脸上挂着些淡淡的笑容，言婉芜觉得很标准，一时间竟觉得失了兴致，点点走说了句晚安就进了卧室。

“明早我送送你！”

“我开车，你送我？”

……

03

第二天，陆河山起了大早给言婉芜做早餐，帮着她把行礼搬上了车，站在路边看着言婉芜的车子慢慢开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不过马上就调整好心态，心中暗暗安排今天的生活，毕竟原本是打算和言婉芜在家腻歪一整天的，事出突然也没有什么好的安排，回去换了衣服，洗漱一番就出门了，去哪儿？也就是非墨咖啡了吧。

到店里的时候只有八点，还没到咖啡店开门的时候，陆河山打开门，走到吧台，惊醒了躺在吧台睡觉的猫咪——谢谢，是的，猫咪的名字叫做谢谢。谢谢是陆河山开店不久后捡回来的，当时病恹恹的，虽然不是很喜欢猫咪，但还是收养了谢谢，谢谢也就在店里住下了。在陆河山和众多店员的照顾下，当时楚楚可怜的小橘猫，如今已经有些“发福”了。

谢谢惺忪间似乎是认出了陆河山，很亲昵地蹭着陆河山，陆河山也很配合谢谢。这时候的陆河山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有些喜欢猫咪了。有些惊讶。然后打开机器给自己做了一杯咖啡，抱起猫咪做到了小花园里。而正在这时，忽然有人走进店里，陆河山刚想说“现在还没到营业时间”，发现来人正是昨日一起很晚回去的谢南樛。

两人都是一脸惊讶。

“你现在来这里干什么？喝咖啡？”陆河山走过去招呼谢南樛。

“算是吧，昨天的事情没处理干净，早上被电话吵醒，这不，干活来了。”说着，一脸的疲态疲态地走到小花园里。而一旁的谢谢则是很识趣地走到谢南樛身边蹭着她——这是一年来练就的业务能力。只不过谢南樛对于猫咪好像没什么兴趣，不管谢谢怎么撒娇，她一点抚摸的意思都没有。不一会儿，陆河山给谢南樛拿来一份打发的牛奶还有一些吐司。

“还没吃早餐吧？吃点再干活。”

谢南樛有些意外，但下一秒又觉得理所应当，也没有客气，只是就吃了起来。其间，问了一句：“这只小橘叫什么名字啊。”

“谢谢！”

谢南樛有些愕然，而陆河山已经转身离去。

一天就这么开始了。来上班的店员都讶异于陆河山连续两天来到店里。陆河山也就在吧台，帮着干活，和店员有一句每一句的唠着嗑。

04

转眼到了打烊的时间，咖啡师把店里收拾干净，准备去“撵”客人，陆河山却拦住了咖啡师，只让他们先回去，自己看店，至于缘由，那就是谢南樛还在店里。好在，今天谢南樛并没有让陆河山等很久，七点一刻，陆河山和谢南樛一起离开了咖啡店。

陆河山提出一起吃饭，谢南樛没有拒绝，只是让谢南樛有些意外或者猝不及防的是，陆河山带着谢南樛去了菜市场。陆河山告诉谢南樛，要给她露一手，给她在异国他乡尝尝正宗的家乡味道。谢南樛问是是什么时候学会做菜的，他只说后来，至于是多久的后来并没有说明。

回到陆河山的家里，自然，不是他和言婉芜一起生活的那个地方，陆河山在咖啡店附近租了一间小屋子，算是自己的秘密基地，屋子很小，也就是十平米左右，但是有两间，一件是厨房，一件是卧室兼书房。谢南樛看到这个安排和陈设觉得特别有意思，蓦然间有些羡慕陆河山，因为陆河山好像过上了他自己喜欢的日子。

“我希望可以在清晨醒来读书，白日里努力工作，到了傍晚给自己做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一整晚的伏案写作！”

距离陆河山把这句话告诉谢南樛，已经过去六七年了。谢南樛当时也说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未来的每一天都要像现在这样开开心心”。谢南樛没有当真，所以没有做到。

陆河山去厨房忙碌，谢南樛在书房里安静坐着，看着他整齐的案几，还有一旁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籍，五花八门，各种各样。从当年盛极一时的网络小说到时下盛行的杂志，从古代文学名著到国外的名人著作，还有整整一大排笔记本，那些应该是陆河山的手稿。毕竟当初的陆河山就是一个只喜欢手写而不喜欢键盘敲字的半个作家。而那一排笔记本的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横幅，或者标签，正是“半个作家”。

而这“半个作家”的称号，正是谢南樛给陆河山起的。因为陆河山只喜欢写，而不喜欢给别人看，纵然是自己也很少有机会看到陆河山的作品，陆河山说，那些一个又一个的本子只写满了自己密密麻麻的鸡毛蒜皮和满腹牢骚，不适合给别人看，更不是适合给她看。谢南樛忽然按奈不住心中积压多年的冲动，很想打开那些本子看看，到底是如何的满腹牢骚。她小心确认陆河山此刻正专心做饭，然后轻轻地抽出一个本子，打开扉页：书名号，里面是南樛。落款时间是四年前。

陆河山把饭菜弄好差不多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这时他走过来叫谢南樛吃饭，谢南樛却沉浸于陆河山的随笔，以至于陆河山几经走到身边都还未发现，直至陆河山轻轻碰了一下她，她才惊慌地想要收起本子。

她看了看陆河山，又低下头，他的眼睛里好像没有什么感情，又好像蕴含有千言万语。她有些不敢去看。

“放回去，过来吃饭。”陆河山声音有些冷。她知道，这是有些生气了。

她只好小心翼翼地把书放回去，然后战战兢兢地和陆河山吃完饭。其间陆河山一言不发，她一个字也不敢说。一顿饭下来，竟然还出了不少冷汗，只不过陆河山最后还是没有大发雷霆，默默地把碗筷收好，一边洗碗，一边和谢南樛说话。

“我什么东西不能碰，你难道还不清楚啊？”陆河山语气中并没有愠怒，反而有些无奈，或者说宠溺。

听到陆河山是这样的语气，也不知道谢南樛哪来的底气，居然反驳道：“谁让你之前一直不给我看的？憋了那么久，能怪我啊！”话一出口，谢南樛就察觉到不对，刚想要反驳，陆河山已经转过身来看着谢南樛，气笑道：“做错事，还这么理直气壮？”

谢南樛还想辩解，不过却被陆河山打断，说等会儿再说。

05

谢南樛就那么干坐着，不过也没有很久，陆河山很麻溜的把屋子收拾好，就和她一起回到了书房。

“说实话，你说那么多本子，你怎么就抽到这一本？你不会是一本一本找的吧。”此刻的陆河山正拿着那本《南樛》，细细翻看。他也有很多年没看过这些东西了！

“我随便拿的，我也很意外。”谢南樛顿了一下，有些愧疚地说到，“当初不辞而别真的很对不起……”话到嘴边反而说不出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觉得所有的辩解和解释在此刻都苍白无力，尤其是看过《南樛》里那些痛苦的独白之后。

他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自己曾经留下的痕迹。按图索骥般，慢慢找回那段好像已经忘记了的回忆。

按道理来说，陆河山和谢南樛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当年还在学校的时候可以说是模范小情侣，甜死前后几届的学长学姐，学弟学妹。而这没满的爱情谁都没有想到会无疾而终，会忽然间的消失在这世间，甚至于陆河山用了整整一年多的时间才意识到这件事。

本科毕业的两人各奔东西，陆河山考了国内的研，谢南樛这是出国留学。再确认这件事之后 ，陆河山心里边好像就隐隐有些不安，尽管这时候是他们关系嘴甜蜜的日子，是两人心头了然的回光返照。因为他们俩都无法接受异地恋。

只是，他们的感情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束，前一天还好好的，无话不谈，第二日变杳无音信 在没有联系上。谢南樛悄悄离开了，没有和陆河山告别，在他的世界里，从没有一个叫做谢南樛的人离开，只有一个叫做谢南樛的人消失。《南樛》里面把这句话重复了很多遍，他们都没有什么对不起对方的，陆河山只是埋怨谢南樛的不辞而别，因为猝不及防。

陆河山只是很大概地翻了翻 ，本子的内容就回忆得七七八八了，毕竟是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再怎么着也不会忘的一干二净，更何况还是这样刻骨铭心的事。

“算了，都过去了。”陆河山合上《南樛》，仿佛给这段过往盖棺定论，难以掩盖的，正是其中无尽的遗憾。谢南樛听到之后，低着头默不作声，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攥着裙子。陆河山看在眼里，忽然间有些心疼，帮着她松开了紧紧攥着的手。没来由的展颜一笑：“怎么，这么多年过去就没再找一个？还是说···已经玩过不少了？”

哪曾想，谢南樛忽然抬起头，泪眼摩挲，可那张脸上的表情是陆河山从未见过的··妩媚！“你说呢？”

陆河山忽然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谢南樛一脸不解，甚至还有些生气：“干嘛？有什么很好笑吗？”

“原来，不止我和从前不一样了，大家都不一样了。”陆河山满是怀念地说道。

06

两人只待到十点过，陆河山准备回家，谢南樛这才知道这两间小屋是陆河山的秘密基地，有空或者不开心才会过来，平时都是闲置的。毕竟要和女朋友生活在一起，而且这个地方距离自己上班的地方还特别远。谢南樛也才知道咖啡店的工作知识陆河山的一份副业和兼职。她问起开咖啡店的缘由，陆河山朝着她努努嘴，说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她只是笑笑不曾接下话茬。

谢南樛和陆河山一起走到地铁站，她站在地铁站外看着他走进人影寥寥的地铁站，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视野。忽然觉得有好多话想对陆河山说，可是到了最后居然什么都没说，要不是自己很偶然地翻开那本《南樛》，兴许今晚也就只是单纯地吃个饭罢了，哪里还会沦落到掉眼泪的地步。

她一个人走在午夜的马路上，夜里的风轻轻撩着她的裙子，灯光微黄，人单影只。好像有些消沉，可是没走几步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快步离开。毕竟，曾经的那个人如今兑现了自己的诺言，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自认混得不错的谢南樛难得有了羡慕的情绪。回到家的谢南樛也打开了一个本子，那是曾经在陆河山影响下写下的乱七八糟。

一周后。

言婉芜如期回到家中，陆河山认真地炒菜做饭，没有很多，一盘土豆丝，一盘西红柿鸡蛋，还煮了一个小瓜，陆河山尝了一口，可甜可甜。言婉芜一扫此前的不自在，整个人像是卸掉一身重担一般，轻松地坐在桌子上，一边吃饭一边和陆河山分享这场旅行的见闻，越说越起兴。说道兴起之时，忽然蔫下来，弱弱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同样听得兴起的陆河山忽然被打断，很是傲娇地说道：“你怎么这么扫兴？接着说啊”

言婉芜莞尔一笑，笑着答应，说完了整场旅行。没有任何的惊心动魄，只是和平常一样的吃喝玩乐，不曾见到多么美丽的风景，只是四处可见的高楼大厦以及山川河流。说罢，言婉芜给了陆河山一个大大的拥抱，在他耳边呢喃道：“对不起，久等了！”陆河山轻轻答道：“我也是。”

（第一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