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有背井离乡的远行,只是想离你更近,原来你一直都在这里!”
离开棉兰老岛的第六个月。
桌上的那一罐护手用的凡士林用得快见了底,墙上的日历一格一格地被划去。
“Hey,cadet”,他示意卡带到他房间一趟。
他拿出那把蓝色的吉他,交到卡带的手上,并说“明 天我要回家了,送给你了。”
(一)
“我的家乡,在菲律宾的南边,一个很美丽的地方。我不想去马尼拉,即使马尼拉更繁华,但我更热爱我的家乡”。
“是会有反政府军的叛乱,但是人们都是热爱和平的。我不喜欢阿基诺的执政,他的上台让货币贬值的太厉害了。不过新总统杜特尔特上台以后改善了很多,我们更喜欢他”。
“看看!这是我未婚妻,很漂亮对吧,我休假回去就结婚”。
“Cadet!why you ‘哇塞’”?
“Cadet!等我回家的时候,我的吉他给你”。
(二)
Villa是一个年轻的菲律宾机工,个子不高,虽然带个牙套,但丝毫不影响他长得帅,我经常会用小学二年级水平的英文跟他尬聊,还经常夸他长得像我的idol陈柏霖,其实陈柏霖并不是我的idol,当然他也不认识陈柏霖。
Villa很喜欢唱歌,唱得也确实很好听,领导不在的时候,他就会纵情高歌,领导在的时候就乖得像个孙子。下班后也经常在房间抱着吉他弹唱,穿透力很强……
他告诉我在自己家乡跟朋友组了个乐队,上学时就开始了,并且经常出去表演,还给我看了很多表演视频。
菲律宾的房价地价很便宜,土地是永久的产权,他有一个不算大院子,院子中央是一座白色的房子,周围种了些花草,也有几棵树,树下停着一辆橙色的铃木,他每次休假会跟朋友开着车去旅行,或者聚在一起喝酒唱歌弹琴。但是今年很忙,回去要和他心爱的妻子举行婚礼。
他乐意向我们分享他的每一个家人朋友。反复问我有没有女朋友,然后地拿出手机 “炫耀”他的未婚妻和历任女友——确实都很漂亮。
很不幸的是他的父亲前几年就去世了,他没有过多的悲伤,对于他来说,他目前是三个女人的肩膀,他还有一个妹妹,所以他对生活说,一切还得照旧。
Villa总是愿意请我们几个卡带在走廊里席地而坐,或者在娱乐室中喝他买的红酒,并嘱咐一定要喝完,说因为不干脆的话,在菲律宾是很没有礼貌的,然后他就抱起吉他尽情弹唱。
我真不喜欢干喝,但是想想还是算了,自己是为了国际友谊,为了世界和平,喝就喝吧。
某一天,也是最后一次叫我们去喝酒,在娱乐室他跟他未婚妻视频,突然要回房间取东西,让我先跟他未婚妻聊会天,我楞了一下,冲着手机说了声“Hello”,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在这里我要向所有美丽的英文老师们忏悔,顺便原谅了我的羞涩,和不擅于向陌生的外界表达。
(三)
九月过去大半,新加坡的航船拥挤,但还是给我们留了个位置。
那天下午,Villa把我叫住,送给我一把蓝色的民族风情的手工木吉他,他说那是他上回在委内瑞拉买的。我接过吉他,跟他道了声“谢谢”。转身回到房间,打开抽屉拿出那个夹在书里的拨片,然后去敲他的门。
他打开门,我将拨片递给他,对他说了声:Have a good holiday and happy wedding。——当然,我的小学二年级英文水平没能将我的祝福表达千万分之一。
第二天晚 上,他们一行人匆匆走下了舷梯,离开这个待了半年的家,几个小时后即将从凌晨的马尼拉机场的出口走出来。以喜悦的心情,回到他的院子,回到他的乐队,回到他家人的身旁。
就这样,他送我一把吉他,我回赠他一个拨片。
(四)
前段时间,看到在上海实习时的一个同事说,他以前在Ever Green做二副的时候,船上的机工长是一个中年的台湾人。他们在一起,机工长经常聊起他休假在家怎么折腾车子,每次去美国下地,都会去买鱼油,买那种老式的马灯,气炉罐子……
其实他当时也不是很理解,后来他才真正体会到:噢,原来他喜欢这样的生活!
(五)
“我所有背井离乡的远行,只是想离你更近,原来你一直都在这里!”
不久之后某一天,另一个机工Mislos给我看了Facebook,Villa发了个动态,和她未婚妻在一间咖啡馆里,能他们洋溢的笑容中感觉到他们很幸福。
对于Villa,其实最后我并没有去送他,毕竟所谓同事,之间的关系并不需要太近,舒服的距离即可,况且人生本就是由聚散离合组成的,你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从你身边走过,但是在这中间,可贵的是纯净的不掺杂任何功利的经历和交流,能让人感觉到最简单纯真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