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心如止水,内心不再起一丝涟漪,可午后街头不期然的一次相遇,她才发觉内心深处仍抚不去那个身影。
五个月前的那晚,销售部门的同事给他开离职送行会,其时她已调至人事部,作为嘉宾被邀参加。他,怀着壮志未酬的遗憾去同业一家小公司任职,离开中有很多无法诉说的原因,有许多无奈,造化弄人!
那天晚上有的人酩酊大醉,有的人黯然神伤,有的人低头啜泣。只有她,给他敬酒时轻轻拥抱了他,缓缓在他耳边说:“珍重。” 而心底说是却是那句“Farewell,mine!”
酒后,一行人去了钱柜唱歌,期间众同事与他合唱共舞,灯影阑珊处,衣袂翩飞,她静坐一隅,默默地看着他与其他人觥筹交错,眼光渐渐朦胧,恍若光年。
午夜时分,众人散去,他开车将她送回家,临下车时,他招牌式的微笑在嘴边浮现,“再见了。”路边街灯下,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一直望着熟悉的车牌消失在拐角处,她才喃喃说着:“再见…”
时间回溯一年,她在那个业绩波澜不惊的销售渠道作总监助理,他从地市机构调入省公司,成了她的上司。本来才华横溢、精明强干的他有着更好的发展,早己定为分公司班子领导人选,只因他的下属私下犯下弥天大罪,他必须担负起领导责任且不得不被公司 “雪藏”。
那段日子,自身背负的处分及渠道持续低迷的业绩压力重重压在他身上,而他该申诉就申诉,该敬业的地方从未懈怠,也未对外人表露过一点不快,他的脸上总是带着惯有的笑容,领着下属奔波在各条业务项目线上。谈项目、作标书、开会沟通、拜访客户等,他亲力亲为。下属不会的,他手把手教。而只是当众人散去,他就会独坐在办公室里盯着电脑屏幕一言不发,烟一根一根地抽,坐很久很久方才离去。
每次她都会在外面的格子间,远远地透过玻璃默默地望着他,心会一阵阵发紧。待他离去,她会帮他掩好房门,而此时办公室里早已是烟雾缭绕,烟头满地。
那段时间她特别忙,销售部门内所有的内务工作如营销规划、业绩跟踪、财务、行政、人事等日常事务都要她操心,她经常加班加点到深夜,但她每天总是精力充沛的样子,虽然累但不觉得有多苦。
他来部门后,把原本模糊的业务线进行了梳理,从点到面规划清晰,并制定了渠道内部激赏有效的销售政策,更重要的是他身先士卒,带头冲锋,同事们一扫之前的委靡,工作热情高涨。她也有了劲头,一是因为有了方向感,看着渠道业绩一点点在回升,作为 “内当家”的她有了成就感。二是因为他在前头冲锋陷阵,抢占市场份额的时候,她能管理好内部的事务,让部门的将士们无后顾之忧,一想到这,她内心会升起一股暖烘烘的感觉。
在她忙碌的时候,他也会走过来关切地询问工作上的问题,更多的时候他会放心地把事情交给他,惭惭地他会和她谈起一些工作思路和想法,甚至于做一些重大决定前,会先和她探讨润色。
他慢慢地从背负的压力中走了出来,人也释怀了许多,但是不忙的时候,他还是会一个人在办公室里静静地坐着,抽烟,后来他患上慢性咽炎,嗓子会一阵阵嘶哑,即便他总是笑脸示人,衣着整洁,她总能透过他的眼睛看到内里布满血丝。她默默地买好西瓜霜含片和降火药放在他桌头,会在他陪客户喝多了时冲上一杯蜂蜜水递到他在面前,也会在他侃侃而谈时柔柔地看着他。
久而久之,被这样的目光注视太多了的时候,他会和她说起自己娴淑的妻,会给她看电脑里 可爱的宝宝照片…
她其时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与丈夫分居两地,她带着宝宝独自在省城打拼,每周末丈夫回来,一家人其乐融融。结婚十年,或许激情不再,但那份亲情早已浸入骨骼。她只是,只是想静静地陪在那里,仅此而已…
时间再倒回三年前,她还是地市机构的一名小业务员,每天奔走在大街小巷中推销,业绩不上不下,做人做事本本份份。他,是省分公司派驻机构的空降兵,年轻有为,锐意进取。按说以她平淡的业绩在偌大的公司不会引起他太多的注意,而她除了工作,业余时间都花在学习和阅读上,并且写得一手好文章,文如其人,清新雅致,不失隽永,在一群衣着艳丽但只知购物打扮的女下属中,不由得让人多留意几分。后来,公司内部刊物约稿,他会让办公室推荐她。
再后来,她深感到在当时的环境中无法施展自身的才能,就报考了省公司的招聘,并脱颖而出,如愿离开了当时的小城市。
前两年,俩人并无交集,只至现在又聚首同一战壕,她有时想,这也许就缘吧。两人共事又过了一年。她被提拔至大区人事部门。虽不在一个部门,但上班时有遇见,工作也有些交集,彼此也互相照应着。
她不再坐格子间,和他一样有了自己单独的办公室,她会在办公桌上摆上花瓶,瓶里插的常是桔梗。他会在偶闲暇时路过她的办公室时,会探头问起:“这是什么花呀?挺好看的。”
再后来,公司发生许多事情,高层变动,架构调整,人事纷争,一些原因使他不得不选择离开…
他离开公司后,她办公室的花换了一茬又一茬,白色、紫色、蓝色……只是桔梗。她对工作更加投入了,项目完成得很好,加了薪,升了职。工作之余,她重拾起久违的写作,文字更加老练精到,少了小女儿的味道。渐渐的,她觉得好像心底已有许久没浮起那个影子了,直到这次街头的偶遇。他更显清俊了,似乎新环境让他又有了三年前的意气风发,他笑着对她说:“你好哇!”她不禁气弱, 许久才回答:“你…你好。”简单地问了几句近况,她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欣喜。两人匆匆告别。她怅然若失般地念着:“你好啊。 ” 街角的花店传来了乐声,那是她早己听过多次的《爱尔兰咖啡》:“喝完了这杯爱尔兰咖啡,思念发酵的滋味是否体会…”
回到了办公室,望着瓶中的桔梗,细致脆弱的花朵儿密密簇拥在一起,如薄被一般,在光晕中绽放着寂寞。这样的花儿既是永恒,也是无望。注视良久,她伸手拿起有些发蔫的花束,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转身把它丢进了垃圾筒。她想,明天要买些别的花了。
无戒365天日更营 写作第9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