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故事

故事是从高中开始的。高一分班,我们被分在了一个班里。那个小小的不知名的县城,对于第一次离开家乡的我来说,是偌大而又陌生的。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原本就性格内向的我,更是变得不敢与人大声交谈,很少说话。

他就坐在我的前排,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生,个子不高,微胖,头发有些长。第一次注意到他,是第一堂课上老师让每个同学上台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每个同学都说得绘声绘色,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特长都展现给大家。而轮到他时,他低着头走上台,只说了一句我叫LD。我不禁感慨,这个不起眼的男孩儿可能和我一样有着不合群的性格,竟然有一丝同情。

虽然我们是前后排,但接下来的好多天都没说过话。我的同桌是一个很上进,也很健谈的女生。自习课上经常会请教周边同学数学习题。最后发现,凡是问过他的题,没有一道他不会解的。于是我们之间交流也就变多了些,当然确切说是我听他们之间交流。

有一天,班主任要统计班里学生的出生年月日,他说他不知道自己多大了,也不知道自己属什么的,只知道生日是哪一天,他得打电话问问他妈妈。我当时是非常震惊的,心里想着怎么还会有人如此糊涂呢?自己的属相不是在每个人很小的时候就被家里长辈问个没完没了了吗?他属实是个怪人。

中秋节临近的某一天,课间十分,我有些困顿,趴在桌子上小睡。恍惚中听到前面有人在唱歌,许久后我被拍醒,然后看到他递给我一封信。上面写了一堆,大概意思就是能不能和我做朋友。我毫不犹豫地回信说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于是之后的很多天,他都没再理我,变得非常沉默。

渐渐地,班里一些调皮的男生发现我不善言辞,就故意为难我。他虽已很久没有和我说话,但每每遇到刁难我的同学,都会帮我说话,尽管最后结局也大多是被那些同学怼一顿。但这对我来说也是莫大的安慰了。他同样弱小,但却敢于保护别人。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班里流行起了下五子棋。很快他就打败了所有人。找他挑战的同学里,不乏那些调皮的男生们,在经过无数次挑战失败后,他们终于再不拿他开玩笑,语气也越来越客气。弱小的人亦可以用实力赢得旁人的尊重。他确实与众不同。

一个学期都快过去了,他终于又开始和我说话了。我也开始勇于请教他不懂得理科难题。一次,在给我讲解了一道物理题后,他问我听懂没有,我犹豫地说懂了,然后他非常不客气地说,那你把这道题做一遍,把答案选出来,我看对不对。那样子极其认真,非常像一位老师在考验同学,我顿时后悔说懂了,也许真的还没懂呢!于是我努力地思考了很久,幸而最终解出了那道题。他才终于满意地笑了。我想,如此认真的人,尽管现在成绩平平,两年后一定能考上不错的大学。

时间过得飞快。高一马上要结束了,我们面临着文理分科。他知道理科不好的我会选文,我也知道他必定会选理。我们谁都保持了沉默。我已习惯了别人为难我时,有他为我挺身而出。已经习惯了遇到任何难题都去请他帮忙,无论是解题,还是修摔坏的钢笔,似乎没有一件事情是他解决不了的。但是,我们要分开了,为了彼此前程,我不会留他,他亦不会留我。

暑假马上要来了,过了暑假再返校就不在一个班了。放假当天,他递给我一个信封要我回去看。里面说的尽是一些珍重的话。我明白,离别已成定局,但这绝不会是终点。

高二之后,我开始变得勇敢,开朗。还在班里的元旦晚会上约上几个同学一起演唱自己作词作曲的歌曲。在黑板报上画大大的漫画。大家都说我多才多艺,再没有人会为难我。只有我知道,是某个人教会了一些东西。尽管我们很少会遇见,尽管我们遇见后也只是浅浅一笑。尽管后来我听到有人说他谈了女朋友……我依然相信,某一天,故事的结局会不一样。

很快我们毕业了。我猜的没错,他果然考上了不错的大学。填志愿那天,他也在学校陪同学填志愿。填完志愿,我走在学校去车站的路上,正巧遇到他骑着摩托车带着同学在路边正在和另一位同学聊天。他看到我,一旁的同学也看到我,那同学竟主动从车上下来,说"你先忙吧!"于是他说要带我去车站。我不假思索地上了车。一路上,他只问我报的哪所学校,没再说别的。到了车站,我走过马路,回头看他,他向我挥手道别,我也挥一挥手。从此各奔东西,不知何时再会见面。但我竟依然相信,会在见面,一定会的。

后来,我没有去上大学,而是去原来的高中复读了一年。一天放假在家,我很早就去睡了,恍惚间,听到有人打我家座机电话,母亲问是谁,然后说她睡觉了,明天再打吧!我知道一定是他。可是第二天,他并没有再打来。这是他知道的我的唯一的联系方式。而我,没有任何他的联系方式。我知道可能我们很久都不会有联系了。

在县城复读的日子很是枯燥。有时候偶尔出一下校门采购一些日常用品。走在大街上,总会想起那些歌词“你会不会突然地出现,在热闹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我多想和你再见一面……”但终究还是没有再见。在百无聊赖的日子里,我也为他写了一首歌,一首现在看来极其幼稚的歌,但对于当时的我,却是一种遥远的寄托。

再后来我上了大学,大学里流行玩儿校内网。我搜遍了他们学校所有叫他名字的人,也没有找到他。直到快毕业时才找到他的校内网账号,留了言。那天突然接到他的电话,语气极其客气,我不禁有些沮丧,我们还是朋友吗……渐渐地,我们加了QQ好友,时不时会聊上几句。那时候流行在QQ空间发表文章,我还曾经写过羡慕有些人能收到大大的毛绒玩具,大大的抱在怀里,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幸福。

突然有一天,他说他要来我所在的城市出差,问我早上能否见上一面。我欣然同意。那是一个有些微凉但是异常晴朗的清晨,我站在出站口等他出来,心里想象着那会是怎样一副画面,有些许紧张的我笔直地站着。等人群散去,我看到他抱着一个大大的微笑着的毛绒玩具熊出现在我面前,在阳光下向我微笑着挥手,就像四年前我们在离别的车站。我知道,这就是故事的结局,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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