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只有一張床的生活我很適應,
想起我們之前一起旅行中,
長途臥鋪火車生活,
就一張窄窄的床,
完全可以控制的領地!”
—— 阿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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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娘今天开始住院了。
在高速行驶的车阵裡,我看见的色彩沉静浓郁,一切配置都很恰当,因为速度形成的线条流动,让路灯的灯柱悬空虚化,本该被隐藏在后方的半截月亮隔空出世,下雨的天啊,且烦人且令人欢喜。
左边病床的男性陪床者,腰间挂著红黑色的霹雳腰包,一头黝黑,蓬鬆细碎的卷毛。
医生问:你是家属吗?
我是看护。
喔(高约两度发音)!你是看护!
(接著交代要去办理入院手续)。
……
右边病床是一位老人照顾另一位更老的老人,于是老人抱著老人移动轮椅时,勾住了我的病床,霎时将我的床向外拖出,机器电线被扯开,隔著帘子我看不清状况,只能赶紧出声提醒,老人说对不起对不起,轮椅勾住了。挣扎著想鬆脱,却再次勾住、拖出我的病床,直到护理人员来解围。
我的床突出路道,正准备自己跳下床搬回正轨,捲髮看护出手了,比所以人更快速将我的床移回正位。我喜欢在这样的微光角落裡,看见这些粗犷直接的善意,不需言语,那些默默的小动作就被陌生人接住了。
……
我的病床是一座小小的岛,岛上支应著病房生活的所有需要。
这裡有四座岛,每一位岛主都有自己的故事,其中一位说不出话,只能呜呜噎噎咿咿呀呀来表达。捲髮看护照看的是极其瘦弱,心脏衰竭的病患,但捲髮男一直软软声的安慰他。
另一位表示想下床去洗手间,医生和护士努力帮他想办法,无奈他过于虚弱无法下床,医护最终为他安排了尿布和尿壶。
……
病床让我想起过去在藏区每一个长途夜车的卧铺床,相同的窄小,相同的冷冽空气,除了夜色不尽相同。
所以我回味起浓郁沉静夜色的那天,我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著迷于这些岛,这些月色,这些孤独清冷的空气,这些有故事的情境,这些细节立体了我的想像,哪怕只在我的心裡,造就了我。
……
我喜欢毛姆的一段话,有些记不清全文,大意是说:
「每个人都不只是他们自身而已,更是他们出生的故土,走路的城市或农村,儿童时期玩耍的游戏,听说的荒谬故事,关心的食物或运动,阅读的书籍和信仰,这一切造就了你们现今的模样⋯⋯。」
2022.05.21 凌晨
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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