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滴答答”地下着,已经好几天了,而且下得尤其欢快,似要把这大地倾满了似的,似要人们为此惆怅了似的。
走在路上的人啊无不为此丧气,火急火燎的赶路,嘴里还念咒一番,好像这样就能出了一口恶气。
屋檐下的墙角处碎了一个洞,洞里冒出一枝新芽,在雨雾蒸腾的僻静里慢慢舒展着身姿。她悠悠地喊着:“够了,够了。”
“够了,够了。”躺在她身边的一个小石头几乎是愤怒得快要跳起来了,这万分影响了他赏风景看热闹的心情。
瞧,周围多么寂静,没有人走动了,没有人走动就意味着它要在蹩脚的屋檐底下待上一个未知的时间。
小石头可不喜欢这样的遭遇,他想随着人们欢愉的脚步在风和日丽的日子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他习惯了那样的人生。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每一天都有可能伴着意外。
只是有些意外是美丽的,有些就糟糕透顶,比如现在,这里的风景是破旧的屋檐下有风有雨有枝新芽在陪他嗑话。
“你瞧,这南风就瞅准了一个方向刮,还尽往我脸上吹,太过分了。”新芽迎着石头的话往上爬,它们该是认识了许久的朋友。
“是的,这讨厌的小水滴总是往我身上溅,这该死的天气。”石头怒火中烧,但它动弹不得,只能听之任之。
“不能全怪他们,他们也是被风揣得失去了自由,一会大一会小的,落到地上全碎成了影子,比我们辛苦。”新芽仰起头望着漫天飞舞的小水滴,不禁同情起来。
突然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重重地打在了新芽的头上,渐渐冰凉透彻全身,她来不及看清他的样子。
她只知道他一定还附在她的身上,为此她的腰稍稍有点沉,新芽本能地收拢叶子托住那个湿润的身体,不让他往下坠。
她在抱着这个小东西的同时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柔软的疼惜,仿佛是她等待了许久许久的亲人。
新芽觉察到了一丝丝凉意在侵润着她的身体,“快看,我身上是什么东西?”新芽惊奇地叫唤她的小伙伴石头,石头只是稍撇了一眼,便愤愤说道:“是那该死的水滴,它打到你身上了,想赖着不走呢。”
“哈哈,只要不是虫子就好。”新芽竟然有些兴奋,“不好意思,新芽姐姐,让你这样抱着我。”小水滴丝毫不敢动弹,他想尽可能的留下来多看这个世界一眼。
“多么可怜的家伙。”石头鄙夷地嘟囔,“我不可怜啊,但是我很烦恼。”小水滴没有表情,只是想就此说说话,“你烦恼什么呢?”新芽的好奇心和怜爱之心如同这下雨的天气一样泛滥。
“好吧,快说来听听。”石头也是觉得够无聊,有些口是心非。“我不只一个我,我有千千万万个我,这太累了,如果可以真的想转行,如果大自然允许的话……”
“哈哈……”小水滴话还没说完,石头已经笑得天旋地转,而且整个身子都在剧烈晃动。“噢,可恶的家伙,这很不礼貌。”新芽打断了石头的无礼,这是个听故事的好天气,而且得赶紧让小水滴把故事讲完,她的腰好重。
石头立刻乖乖收复了言行,表情木纳。“是这样的,我在大海里游历过,可是海有时会吞噬人类,那样太过残忍了。我只好换了地方潜伏在江河里,可是各种动物的悬尸烂肉在我身上发酵,想想都恶心。偶尔歇息渠沟却又盘泥带沙的,一直不得清爽。我尝试做瀑布里欢快奔腾的小水滴,但每天都过于亢奋刺激,不得休息。我想干脆做个隐士,融入大山深处的清泉里,虽然洁静吧,可日子久了终日孤苦寂寞啊。你们说说我得多烦恼,那是千千万万个烦恼啊。”
小水滴说着声音越来越小,“那就对了。”石头听完小东西的倾诉瞬间变得精神抖擞了,继续说道:“你这会不是从万米高空坠落的吗?这就跟蹦极啊跳伞啊一样,多好玩啊,身边有千千万万的同伴,多热闹啊,雨停了,你就能休假了。不像我,今天不知明天的事,也许哪天遇上哪个好心的人一脚把我踹到湖底,我就能永远安宁了,不用再流浪。”
新芽听出了石头言外之意的烦恼,看来只有她是知足的。新芽完全是一株没见过世面的植物,常常无人问津,没有谁告诉过她,她将来是谁?
这样也好,安然自在享受大自然赠予的一切,这也是一种态度。她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浑然不觉有些嘚瑟:“我不一样,我只想钻出这破墙,向上生长,向有光的地方伸展,这是我的使命。”新芽越说越激动,她活活像一个诗人挺起了腰身。
可是,小水滴没了声响,他已经悄悄流走了,隐没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也许在新芽的身体里,也许在泥土芬芳的季节里。
雨还在“滴滴答答”地下着,此时正好有一柱水不安分地落在了石头的身上,就这么一直落呀落,把石头落成了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