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薇,你去那边看看。”
谢若薇提了灯过去,四围转转,并无所获。
“想是宫里的野猫。咱们还是回去吧,明日一早便要启程。”
怕也听到了她若有若无一丝叹息,只得装作浑然不觉,搀了她入了长庆宫宫门。
半刻之后,有人从宫墙上翻下来,到长庆宫门口拜了三拜,这才依依不舍离开。
“公主安寝吧。”谢若薇端来定神茶,“方才我瞧您沐浴时神不守舍的,怎么,仍是有些眷恋东都?”她望住镜边卸了钗环、换了素罗的长公主,不由一阵心疼。
从小锦衣玉食、万千宠爱的女儿家,这半世却是不得自由的。先帝为笼络权臣,驸马之选便由不得她。纵然是厮抬厮敬、举案齐眉,到底出阁快十年才怀上小世子。驸马自是不敢纳小,也抵不过外头风言风语说公主善妒。想着有了这孩子终能安乐,叛军就进了西都。先帝没了,驸马没了,满朝文武折了一半,是她一腔孤勇挽狂澜于既倒,可这后来八年依旧殚精竭虑。当今人人道长公主权倾天下,可也只有她这个贴身长大的侍女才知道,豆蔻年华时,公主殿下所思所求,也不过一如所有闺阁女子——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说我神不守舍,你怎么也发呆了?”令熊合了铜镜,从她手中接了茶盅,一饮而尽。“你放心,今后一应饮食我都听你的,毕竟咱们封地那儿没太医跟着,由不得我胡闹了对不对?”
“您若真说到做到,我便要念佛了。再有一条,既放下千斤重担,往后思虑就不要过重了,有些人,有些事,随缘就好。”
令熊知道她所言何事,也就只能笑笑。
“我瞧着很应该把你嫁出去了,整日里唠唠叨叨,哪里像个贴身宫女,简直就成了个教养嬷嬷。”她打了个哈欠,“本宫乏了,这便睡了,你也早点歇着。”
谢若薇服侍她躺下盖好,放了帘子,只留一盏灯,听她呼吸渐渐平缓,才安心离开。
怎能这样容易入梦?令熊侧过身,眼中酸涩难忍。东都有什么好眷恋的?她出生长大的西都早成了一片焦土,如今这宫里头,各人有各人的打算……原先,她也有自己的私心算计,她原以为那份生死相托、相知相伴可以长久,岂料连他,也是有为她所不知的胸襟沟壑。护国长公主,一人之下,富有天下,亦不能不可随心所欲,得偿所愿。
也罢。
江州有青山锦绣,有绿水如碧,天地宽而人心或者也能渐宽。
送行的队伍一直走到城外三十里,令熊一再地请他们回程,眼睛却是不由自主地往来路望去。
朗日浮云,萧萧班马,舍与不舍,终究是要远走。
“姓易的也太无情无义了!亏殿下您对他……”谢若薇攥着帕子咬牙切齿,“他便是要走他的阳关道,好歹今日来送一送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易兆风递上了请旨戍边的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