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像烤熟的面包一样,冒着深黄的余晖,颤颤巍巍的要坠下去;地面的热浪一波接一波的涌起,空气中的粉尘像哈哈镜照出幕帐,尽力托举着太阳;还是一个托不住,太阳慢慢的在下沉。
老吉一直想做个很容易快乐的人,那种会为天边五颜六色的云彩欢呼,为翻滚喷腾的浪花感叹,为粘人撒娇的猫欣喜,为一轮满月沉吟,为小船样的残月惆怅,为可口的饭菜微笑,为蹦蹦跳跳的孩子高兴,为夕阳下散步的老人欣慰。
嗯,他也是一个老人。
老吉坐在木桩上,望着落日的方向。
后面是他老房子。窗台上摆着年积月累的瓶瓶罐罐,不用的小工具,还夹杂着几个已经风干的瓜瓜果果,但是已经失去瓜果正常的颜色,脱色了。
窗户镶的玻璃中间干净一点,看样子擦过不少次,靠窗框的地方呢,灰蒙蒙的是灰尘,已经看不到玻璃的光洁。
窗框斑驳的油漆透漏出它的沧桑,风吹日晒的,把面层绿色的油漆膜从木缝处已经揭开,漏出已经失色的红底漆,接茬的地方漏出了浅黄的腻子,卷裂的张力,一层层的透出不甘。
房子是砖墙,红色的砖垒的,砖的横面有的没烧好,透着青圈,有的被风雨已经爆掉,就像枪点射过一样。
能看出来,是灰色的水泥灌的缝,掉缝的地方,有的漏出黄白色,可能里面的白灰或者是灰渣,拱出来了。
这是一座三间屋,木门在中间,两边的窗户是对称的,门和窗的材料,颜色都是一样的,只是门框和门扇上过年用膙子贴的对联还新着呢。
门的两边是门框,门框下面是门枕,上面刻着吉祥花纹,这是老吉盖屋时从山里用自行车带回来的,卖门枕的石匠给老潘讲的门枕的花纹吉祥寓意,还让他时不时地想起,他这时才会嘴角动一下,笑笑。
狗在他前面3米多远的地趴着,中午啃得一块西瓜皮,软塌塌的在它嘴边,它有事无事不时地啃一口,偶尔听到主人的咳嗽声才往老吉这边看看。
天渐渐的暗下来,几只鸡也从远处打野回来了,鸭子和鹅是这个傍晚的欢乐果,老远就听到它们的叫声,狗立刻直起身子,竖起耳朵,看着出声音的地方,又看了看老吉,老吉嘴里发出了“呿”一声,狗“噌”的就蹿了出去,旋着弯奔向鸭子和鹅出声的地方,吓得本来正安静走路的公鸡母鸡咯咯叫着飞了起来,向两边散去,落地后怔怔的看着黄狗绝尘而去。
星夜躁动(一)
老吉坐在木桩上,眨着眼睛,耳朵却没闲着,分辨着是什么是东西惊扰了鸭子和鹅,黄鼠狼现在应该不会出来,是野狸子?
他没有动,他的一只脚在拖鞋里,脚跟半悬空,实际上只有脚掌放在拖鞋后半部分;另一只脚放在地上了,夏日的余温还渗在土里,温乎的,虽然有几个砂砾硌着,但很舒服,文化人那叫“惬意”,他就喜欢让脚这样对比。年轻在东北时吃饭的时候吃辣椒喝井水,嘴巴辣的热了再用凉水冰凉,肚子也没事,那时候老伴就说他是怪人,和别人不一样,那时他们刚成家没多长时间,还没有孩子;到冬天呢,下大雪前,找个平坦地方,他先看好地方,不要有坑,不要有石子和大砂砾,等雪下到膝盖的时候,他非得光着身子,只穿一个裤衩,到雪里滚一圈,身上顿时像蒸雾一样,冒出白烟,如果在雪后刚初升太阳地里,就会像一个金色铠甲战士,到后来就是他老伴给他找地儿,用大竹扫帚扫一下,下雪后还得先看一下,不能薄了,万一薄了,雪有可能都粘他身上,露地了,就脏了,东北的雪大,一般没问题,能下几尺厚。
有几只母鸡先咕咕地进窝了,几只公鸡还在鸡窝门口逛悠,时而凿凿爪子,时而凿一下地面上的沙地,估计是找沙子吞下去。
再过一会,天就黑了。
狗还没把鸭和鹅撵回来,只听到鸭和鹅的叫声,狗的呜呜声,声音也不大,估计没问题。
老吉站起身,把蒲扇放在旁边的三脚圆桌上,提了提裤子,是那种勉腰的裤子,把腰带紧了紧,腰带是布条缝的,以前是老伴给他缝,现在是他自己缝;他踢踏着穿上拖鞋,看了看在鸡窝外面的公鸡,有几只公鸡看到他站起来,也不凿沙子了,等看到老吉拿起蒲扇,扭头就争挤着进窝,还有两只,转了转身,想在外面在待会,老吉喊着“去去去”,最后两只也进去了。
不大的鸡窝里传来咯咯咯的母鸡的叫声,老吉走近鸡窝,把几块木条拼成的板挡在鸡窝门口。用棍子顶住,又用一块石头压在棍子的最后头,可得压结实。这块石头,一般要等到第二天早上天不亮时,他起来撒尿的时候,再拿开,只留下顶门的棍子虚顶着木板,公鸡在天亮前会把门挤开,完成他们的使命----打鸣,领着母鸡们开始又一天的打野。这些鸡鸭鹅没喂过。那母鸡下蛋也不回来吗?不,回来,在鸡窝的两侧都有几个麦秸搭成的穴,上面用树枝虚掩着,那是它们下蛋的地方。鸭子和鹅在一侧也有搭的地方,就是有时鸭子和鹅玩疯了,会在石塘里或水沟里下蛋;老吉算着呢,如果今天没见鸭和鹅的蛋,明天,顶多后天他就会注意他们去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