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做媒

早年间，崂山北头有个老妈妈，她有个儿子名叫吉安，娘儿俩靠编筐篓过日子。吉安心地善良，心灵手巧，不但筐篓编得好，还练得一手好画。他经常串乡走镇卖筐篓，捎带着给人家画个山水花鸟的。

有一天，吉安正挑着筐篓去赶集，忽听到一阵呼救声，抬头一看，见一只老雕正追捕一只八哥。八哥没命地飞逃着，嘴里喊着：“救命呀，救命！”只见老雕往八哥身上啄了一下，八哥惊叫一声，一头栽了下来。吉安忙抽出扁担向扑过来的老雕打去，老雕吓得在空中转了几转便飞去了。

这时，八哥翅膀上淌着血，闭着眼在一抽一抽地倒气。吉安找来几棵能止血的蓟菜，嚼烂了糊在八哥的翅膀上；又从衣衫上扯下一缕布条，给它把伤处包好。他顾不得赶集，捧着受伤的八哥回家了。

娘见了吉安好奇地问：“你怎么没去赶集？”吉安说：“这只八哥被老雕啄伤，眼看就要死了，快想法救救它吧！”娘接过八哥给它灌了几口水，不大的工夫，八哥醒过来了。娘高兴地说：“不要紧了，你快去赶集吧。回来时买点米和药，好给它养伤啊！”

吉安赶集回来，忙把买的药敷在八哥的伤口上。黑夜里，他把八哥放进自己的被窝，灌汤喂饭，一直侍候着它到天亮。在娘俩耐心的护理下，一个多月的光景，八哥的伤翅长好了，又蹦蹦跳跳地说起话来。每当吉安出门时，它就学着吉安的声调：“娘，娘。”吉安回到家，它就学着娘的声调：“孩子，回来啦，歇歇吧！”自从有了八哥，家中热闹起来，娘儿俩经常被它的喊声逗乐。

城里有个姓柳的财主，老伴已去世了，撇下个十八岁的闺女。这闺女名叫玉莺，长得挺秀气，面似桃花，樱桃小嘴，一笑两个酒窝窝。

端午节这天，玉莺和丫鬟在绣楼上扶着栏杆看风景。丫鬟望着大街上红男绿女来往不断的热闹景象，笑着说：“要是老爷让咱们上街去比荷包，我看谁也比不了小姐那双巧手！”玉莺叹了口气说：“咱富贵人家成天闷坐绣楼，真不如那些穷人自在呀！”正说着，墙外传来一阵“乒乒啪啪”、“乒乒啪啪”的声响。她好奇地问：“这是做啥的？”丫鬟说：“是卖筐篓的巧手匠来了。”玉莺说：“听

说这人手挺巧，叫他来给咱画四扇屏风吧！”丫鬟下楼把吉安叫来。吉安放下担子，就在书房里绘起画来。画的是：凤凰戏牡丹、鸳鸯并蒂莲，翠鸟恋金菊、喜鹊闹梅兰。四季屏风画好后，丫鬟请小姐下楼看画。玉莺来到书房，看着这栩栩如生的四季图，心里非常欢喜。她瞅着吉安赞叹地说：“大哥真不愧是个巧手，都把那些花鸟画活了。”吉安听到小姐夸奖，忙施一礼，腼腆地说：“我脑笨手拙画得不好，望小姐包涵。”玉莺说：“大哥别客气了，请你再画个扇面吧！”说着，将手中的镶金玉坠白绢团扇递给

吉安。吉安接过小扇说：“不知小姐要啥花样？”小姐抿嘴一笑说：“你看着画吧！”

天快晌了，玉莺对丫鬟说：“快去备饭给大哥吃，饭后还要画些枕头花样呐。”丫鬟备饭去了。吉安思索一下，提笔画了一幅“比翼双飞”图。那生动的双燕，秀丽的山水，使玉莺看得出了神。她见吉安谈吐不俗、手艺精巧，打心眼里喜欢这小伙子。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车马声。玉莺知道是爹回来了，慌得连忙跑上绣楼。

财主进门见一担筐篓放在院中，一个年轻的庄户人在书房里给闺女画扇面，就把眼一瞪，喝道：“一个锄把浪子也敢来糊弄人，还不给我滚出去！”吉安气恼地说：“是你们请我来的。给了钱，我这就走！”财主听说要花钱更火了，怒道：“你穷脚踏坏了我的福地，不罚你钱就算便宜，还敢问我要钱。来人哪，把这穷小子给我撵出去！”几个家人不由分说，把吉安推出门去，把那担筐篓也扔到了大街上。吉安气得脸都青了，愤怒地说：“画了画不给钱，还摔坏我的筐篓，你们还讲不讲理？”说罢，叹了一口气，挑起筐篓就走了。

丫鬟到书房去送饭，听到一片吵嚷声。偷偷一看，见老爷气呼呼地站在院中，刚想回房，就被财主叫住了：“谁让这穷鬼进来的？”丫鬟低声说：“小姐要画花样，让我把他叫来的。”财主怒道：“胡说，城里有多少画匠不去请，为啥找个庄稼汉来画画。以后没有我的话，穷小子不准进来！”

丫鬟委屈地走上绣楼，把事从头到尾和小姐说了。玉莺说：“人家一不偷，二不摸，凭什么不给钱就把人家撵走？”

吉安回到家后，闷闷不乐，经常坐着发呆，心想：财主仗势欺压穷人，这口气早晚得出；又想到小姐待人和气，懂事知礼，真不像是财主家的闺女，要能娶这么个媳妇……但，想到家中的贫寒时，心立刻凉了半截。

八哥见吉安这几天老发呆，就喊：“羞，羞，想媳妇！”吉安嗔道：“别胡说，连吃的都顾不上，还有心思想那事。”

娘见儿这些日子愁眉苦脸的，心想：“儿早该成家了，可家穷成这样谁肯给个媳妇呢？”为这事，娘愁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经常背着儿抹泪。八哥看出了娘的心思，劝道：“娘，不愁，不愁。”

夜里，八哥见娘儿俩都睡了，便飞呀飞，飞进城去，落在小姐的绣楼上。见玉莺拿着一枝金钗在灯下自叹：“娘留下这枝金钗，让我选个称心的女婿，爹只顾挣钱发家，不问我的亲事，要是娘活着，早就为我……”想起了娘，她难过地趴在梳妆台上抽泣起来。八哥趁机飞进窗去，叼着金钗就飞了……

玉莺听到响声抬头一看，金钗不见了，慌得她找遍了地上也没找着，心想：金钗丢得出奇，爹问起来我可咋说呀？

第二天早上，吉安起来做饭，在灶门前拾到一枝镶着宝石的金钗，他惊喜地说：“娘！你看这个是啥呀？”娘这些日子经常啼哭，竟把眼哭瞎了。她摸索着接过金钗掂了掂。吉安见娘眼看不见了，着急地说：“眼怎么啦？”娘伤心地说：“不知咋的眼就瞎了。”吉安难过地说：“娘，不要愁，我把捡来的金钗卖了，给你治眼吧！”八哥一听要卖金钗，忙说：“不卖，不能卖！”吉安见八哥不让卖金钗，感到奇怪，什么话也没说，挑起筐篓进城去了。傍黑天，吉安垂头丧气地回来。八哥问：“买药了？”他叹了一声说：“钱不够咋买呀？”

夜里，八哥又飞进城去，来到财主的楼前，见财主正往柜子里装元宝，它趁空叼了一个元宝就飞了。

天明了，吉安起身做饭，在水瓮边捡了个小元宝，心想：前些日子拾了枝金钗，今天又捡了个小元宝，可能是老天爷可怜俺穷，送给俺娘治眼的吧！打那后，吉安经常拾到元宝，也就有钱给娘请医治病了。从此，家中吃穿不愁，干活也有精神了，晚上编着筐篓和八哥东拉西扯，经常说笑到半拉宿。

这天晚上，财主在楼上数元宝，越数越对不起数来，就在取账本的时候，听到“扑啦”一声，桌子上又少了一个元宝。他惊奇

地想：“关着门就丢了元宝，贼可能是从窗外进来的。”

第二天，财主跑到衙门去报案。县官听说元宝丢得出奇，便派了四个衙役去捉贼。

过了几天，财主在灯下取元宝，数了一会儿便趴在桌上装睡。八哥飞进窗去刚叼起一个元宝，窗门“啪”地一声关上了，埋伏在楼上的衙役拿着刀枪围了上来。八哥惊慌地乱飞了一阵子，最后还是被他们捉住了。

县官听说捉住了贼，连夜升堂。他把惊堂木一拍，喝道：“先把这偷银贼给我重打四十大板！”衙役忙道：“回老爷，是只八哥，打不得呀！”县官怒冲冲地说：“不用管他八个九个，打完了再说。”财主忙说：“这贼是个鸟啊！”县官见捉来的是只黑鸟，惊奇地说：“鸟偷元宝做啥？”财主说：“一定是有人叫它来偷的。”县官问八哥：“是谁叫你偷的？快从实招来！”八哥一声不响。县官恼火地说：“大胆的八哥，竟敢拒不回话，给我打死它！”财主着急地说：“打死它，我的元宝向谁去要？依我看，不说就拔它的毛！”县官拍着惊堂木问道：“谁叫你来偷的，快招！”八哥仍不作声。财主就从八哥翅上拔起毛来！就这样，问一次，拔一次，不多会就把八哥翅上的毛全拔光了。八哥双翅血淋淋的，但它始终没吭一声。

财主怕八哥死了，便在县官耳边嘀咕了一阵，装作求情的样子说：“老爷息怒，它是叫人家骗了，念它无知，请赦免它吧！”县官也装模作样地说：“本县一向慈悲为怀，既然失主为你求情，就放你去吧！”

八哥出了衙门，强忍着痛，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天快亮了，八哥往前跳了几跳，钻进了一块菜地。衙役忙跑了过来，被泥泞的菜地滑了一跤，等他爬起来再找时，八哥早已溜到另一块菜地去了。

转眼就是半年。躲在农田里的八哥伤已养好，翅膀上又长出了丰满的羽毛。它为了要报仇，经常飞到财主家寻找时机。

再说，玉莺自丢了金钗后，愁闷得茶不思，饭不想，经常对着未画完的扇子叹气，日久成了病。财主虽不断地给她请医吃药，病情不仅没见好转，面容反倒一天比一天憔悴了。财主心疼地说：“儿呀！你成天价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到底是为啥？”玉莺说：“儿啥也不为，就是心里闷得慌。”财主叹着气说：“明天我到城隍庙去许愿，求城隍爷保佑儿平安吧。”

八哥见财主要去城隍庙里许愿，认为报仇的时机到了，它便飞到庙里去装城隍。

第二天，财主来到城隍庙，摆上供品，烧纸点香，跪在地上求城隍保佑女儿平安。八哥在帐子里开了腔：“求平安，要心诚。”财主一听城隍说话了，吓得直磕头。“愿听……城隍爷吩咐。”八哥说：“拔胡子！”财主一听，忙拔下几根胡子来。八哥又说：“全拔光！”财主又咬着牙，忍着痛，一缕一缕地把胡子拔光了。看着财主牙咧嘴的狼狈相，八哥高兴地说：“心诚心诚，求我必灵！”财主把闺女的病情说了一遍。八哥说：“要活命，嫁穷人，和巧手，有缘分。”财主忙磕头说：“一定照城隍爷说的办！”

自从八哥失踪后，吉安急得四处寻找，连着找了几个月，连点影儿也没找着。愁得他吃饭不香，睡觉不甜，终日像掉了魂似的，一想起八哥就难过得掉泪。这天正在家里闷坐，忽听到“吉安，吉安”的喊声。吉安见八哥扑打着翅膀，飞进门就喊：“娘，娘，眼好了？”吉安双手捧着八哥，埋怨着说：“这些日子你到哪去了？都把俺要想死啦！”娘听见八哥回来了，欢喜地说：“你可回来了！这些日子吉安愁得连集也不去赶，做着梦也念叨着你快回来呀！”

八哥喝了点水，把偷元宝的事说了一遍。娘儿俩听了难过地说：“这都是为了俺才害得你遭这个罪啊！以后就是穷死也不要偷了。”当天晚上，家里又热闹起来，娘儿俩一直拉呱到半夜，八哥把装城隍、拔胡子的事说了，它怕财主撒谎，没把娶玉莺这件事说出来。

这天，吉安在城里卖筐篓，忽然下起雨来，能避雨的地方都挤满了人。吉安挑着担子往前走，见一个大门口空着，到跟前一看，原来是财主家。吉安气得挑着担子就要走。看门的老头过来说：“巧手啊！你要上哪儿？快进来避避雨，咱俩拉呱拉呱。”吉安放下担子说：“老大爷，找我有事吗？”老头叹口气说：“上次画的画没给钱你就走了，小姐为这事和老爷吵了一顿，吩咐我再碰上你，一定要给画钱哪！”吉安唉了一声说：“难得小姐还记住，过去的事就算了。”

玉莺听说吉安在门口避雨，高兴地对丫鬟说：“一双燕子就画好了一只，叫人看着就难受，快把扇子送去，请他画全了吧！”丫鬟来到大门口对吉安说：“小姐经常盼着你来画扇子，你咋多半年没露面？快给她画全了吧！”吉安说：“小姐这么好心，我只好献丑了。”他把扇子放在板凳上，拿出笔墨颜色，不多时就把扇面画好了。

丫鬟把扇子送给小姐。玉莺看着扇面上两只燕子在花丛中比翼双飞，高兴地说：“画得太好了！快拿十两银子给他。”丫鬟把银子送给吉安，笑着说：“你可真走运。小姐给你这么多银子，还夸你手艺好哪！”吉安道了谢，接过银子，心想：小姐真是好心肠，可惜我家太穷…

财主听看门老头说了吉安的底细，便到绣楼和女儿商议亲事。一进门，见玉莺满面笑容地瞅着扇面，高兴地说：“多少日子没见儿的笑模样了。”玉莺说：“爹，女儿本无甚大病，快不用挂心了。”财主叹息着说：“门口有个卖筐篓的小伙，听说人挺老实，手也巧，爹想按照城隍爷的旨意，将你许配给他。唉！不是当爹的不疼你，这是天命注定的！”玉莺脸一红，羞涩地说：“女儿听从天命，爹看着办吧！”财主见闺女同意，便叫老头去当媒人。

老头回到大门口，满面笑容地对吉安说：“我给你保个媒好不好？”吉安笑着说：“好是好，可谁肯嫁给个穷人呢？”老头说：“就是我家小姐啊！”吉安惊慌地说：“这个玩笑可开不得，让老爷知道了，我可吃罪不起。”老头说：“这是老爷的交待。快跟我去认岳父吧！”财主一见是吉安，忙说：“原来是你呀！上次都怪我不好，贤婿你多担待吧！”

吉安高兴地回到家，把订亲的事和娘说了，择了个吉日便把玉莺娶回家。当天晚上，玉莺见墙上插着一枝金钗，仔细一看，正是丢的那枝。她惊奇地问吉安：“这枝金钗是哪里来的？”八哥在一旁答了话：“是我，是我。”玉莺指着八哥娇嗔地道：“都是你，里里外外瞎捣鼓！”八哥哈哈笑道：“不捣鼓，你能嫁吗？”

从此后，玉莺去了心病，她孝敬婆婆，体贴吉安，把家收拾得利利索索。娘为娶了个好媳妇，欢喜得眼也能看见了。一家人你敬我爱地过了一辈子幸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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