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苏安安
和黎川最初在一个文学网站结识,那时他还是军校在读的学生,喜欢写古体诗词,我供职在拉萨一家探险公司做路线策划,空闲的时间给网站连载些不着四六的小说。他得知我在西藏,特意加了我的QQ。他说,上高原是贯穿他整个少年和青年时期的梦想。
后来他面临毕业,向学校提交了毕业请愿书,立志要到祖国最艰苦的地方去,再后来如愿被分到海拔四千多米的日喀则地区拉孜县。
那是第一次相见。他到拉孜的部队报道,途经拉萨,背着学校发的硕大的迷彩背包出现在我办公室,是个瘦且腼腆的大男孩,不甚阳光,眼神却清亮。我给他安排好住处,带他熟悉拉萨城,陪他转了大小的寺庙。
这之后,他每年休假途经拉萨时,都会短暂逗留。后藏强烈的紫外线很快让他的脸颊有了淡淡的高原红。
后来,我回内地安身立命。他陆续经历了恋爱和失恋,升迁受挫,调动无门,,,有时会有电话来,问询我的近况,偶尔诉说生活的波澜。
大多时候我不知该怎样开解,我那时刚刚产子,初为人妻母,尝试融入家庭,生活亦是一地鸡毛。
直到前年,得知我要走阿里,他一定要求我在拉萨休整几天,他说熬了这许多年,工作总算调动到拉萨,且分了一套小公寓,里面氧气药品齐全,可以接待我了,从前都是我在拉萨接待他,这次他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我没有让他接机。一个人乘机场大巴抵达拉萨城,他匆匆从单位赶来车站接我,几年未见,他更加瘦削,看见我走过来,他笑着迎上来拿我的行李箱。
在回去的出租车上,我们并排坐着,我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道,他见我看着他,显出些许局促,双手平放在膝上,左手食指有被烟草熏黄的明显痕迹,我问他,是学会抽烟了么?他说,我那时初见你,不解女孩为何要抽烟,后来在拉孜的生活太过枯燥寂寥,便也学起来了,现在的单位又一天到晚的要加班。抽烟可以提神。他顿了顿补充道。我问他,还写诗词么?写不出来了,他讪讪笑着说,鼻翼轻微扇动,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转向窗外。
我在拉萨停留一周的时间,住在他的公寓里,他尽力照拂。
离开那天早晨,他送我到大门外,等车的间隙,他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看着我说,安安,我打了转业报告,不知能不能批下来,下一次你来,也许我已经离开西藏了。我说,也好,总是要走的,高原毕竟呆不了一辈子。
我见证了他从最初进藏的热血沸腾到耗尽热情。
分别一年后,我骑行去尼泊尔,有两天时间在拉萨等签证。他发来信息说,安安,路险且阻,万望保重。我休假回家照看妻子待产,错过和你相见,倍感遗憾。不过,看你当妈这些年,我也总算要做爸爸了。
我在返锡之后寄去一对银镯祝贺。他发来孩子的照片,粉粉嫩嫩的女婴,取名兮兮。
去年春节前夕,他发信息告诉我,转业未果,工作被调动到总队医院,会比以前的单位轻松一些。信的末尾,他说,安安,转眼分别又两载,盼你进藏再聚。你是我来西藏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我一生的知己,相识十年,我们慢慢都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