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的变故经常是突如其来的,可能会有一些细微的征兆,但是往往容易被忽略。
十几年前,婆婆生病去世了。公公从东北老家过来,和我们一起生活。
公公是勤快的北方农民,即使来了大城市,每天也会早睡早起。
每天不到6点起床,出门去遛弯,7点左右回来。
我通常会在头天晚上预约煮一锅大碴子粥。
他回来把自制的粗粮馒头和菜热一下,吃早饭。
可能还会做一些家务,整理一下放在北阳台的纸箱子等杂物。
每天早上,我们都会例行地听到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6月20日早上,我难得地睡到了自然醒。
出来洗漱,公公的卧室门关着,我想,他大概出去了,昨天就念叨要赶北边的那个大集市买西瓜。
看锅灶的样子,公公还没吃早饭。
我想,换个吃法,蒸鸡蛋羹吧。2个小碗,鸡蛋打散放虾仁调好味道,开火。
老公上班走了,我从厨房出来,给猫喂食,扫地,无意间瞥见公公外出穿的鞋子还放在门口。
我停住,眨了眨眼,转身走到公公门前,敲了敲门:爸?
里面含含混混答应了一声。
我忙推门进去,地上有一些呕吐物,垃圾桶边沿上也有。
公公侧身躺在床上,跨栏背心,平角短裤,闭着眼。
我问他:爸,你吐了?哪儿不舒服?
公公眼睛也没睁,依旧含含混混的,说他恶心,可能是吃东西吃坏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昨晚十点左右。
起来去医院看看?
别去了,可能吃坏东西了,躺躺就好了。
那咋可能呢?昨天我们吃的一样的东西,我都没事儿啊,起来吧,去医院。
我不想动,眼睛都不想睁。
我心知不妙,打电话给老公。
老公已经到了公司,我决定叫救护车。
打120电话确认信息后,给公公穿衣服、清理地上的呕吐物、拖地,找医保卡和身份证。
问公公,说在抽屉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
只好胡乱拿了个驾驶证。
救护车来了,工作人员在担架上垫了被子和靠垫,七手八脚地把公公抬到车上,我收拾了一些东西跟着。
10点前就到了医院。
交接的护士询问病史,高血压,有过脑溢血,量血压,高压220,低压130,她说这个样子要马上抢救,让我去挂号,人就被推进了抢救室。
去挂号,发现身份证在驾驶证的夹层里,公公是外地农村户口,医保卡可以跨省报销。可我没找到医保卡啊。
老公赶来医院,我返家去找医保卡,没找到。
期间公公一直在抢救室,家属进不去,但是说状态还稳定。
下午医院通知,核磁结果显示多发脑梗,本院处置不了,需要转院。
救护车来了之后,量血压,高压还是200多,低压100多。这种情况救护车不能送。
我有点火啊,上午来的时候就这样,为什么血压没降下去?
加大药量,血压终于降下来,上了救护车。
他们推公公出来时,他闭着眼,一动不动地平躺在担架上,身上盖着那床薄被子,两只超大码的光脚露在外面。
让人有一种无力感,看着想哭。
我跟了过去,但被告知需要医保卡,又返回家。
把公公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柜子里找到了,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有一小沓钱,有医保卡,放在行李箱上面,还用了个东西盖着。
又带了些住院需要的东西,返回医院,公公血压已经稳定,眼睛也能睁开一点,说话清楚些了。
上了特效药,不间断地挂点滴,老公陪护。
后面几天大概就是,公公情况日益好转,能坐起来了,眼睛从看不见到能看到一点,可视范围逐渐扩大,甚至后来还能下床走动了。
最后做了核磁,结果显示多个脑梗发病点都已经散了,但是颈部动脉狭窄,建议回家休养一段时间再来复查,确定是否做动脉支架。
大夫所,肯定会有一些后遗症,比如手脚没那么麻利了,视力比照发病前也可能下降,可能记忆力会有影响。
我公公原本老家在丹东凤城,后来父亲去世,母亲改嫁,他便跟着2个姐姐南下,在东港安家。
他是一个典型的东北大汉,脑袋大,脖子粗,腿长。眉弓凸起,侧脸很有气势,有点“伟岸”的味道。
年轻时是队里一名优秀的劳动力,为人也很好,被我那家境不错的婆婆看中了,两人成了家。
公婆生了两个儿子,我嫁给了老大,安家在北京,二儿子因工作关系安家在南京。
公公人勤快,性子急,有时让人很恼火焦灼,有时也很体贴人。
他体格健壮,血压高。在老家有过一次脑溢血。
据说那阵子家里活计繁重,一次吃饭时,右手饭碗端不住,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婆婆赶紧联系人送医院,确诊脑溢血,在医院病床上躺了20天,不让下床。
因为送医及时,出院后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今年清明后,一个人回老家小住了3个多月,在家里帮人干活时,摔了一跟头。这次住院大夫问起来,我们才知道。
他高血压擅自停药了半年,也是一个促进发病的重要因素。
上周公公出院后,眼睛只能看清1米以内东西,走路时身子也不自觉的往右偏,右侧身子有些麻,不太灵便。
大夫说让多活动,开始时他在屋子里走动,后来我们就每天领着他出去外面的路上走。后来慢慢的,眼睛更好一些,他也会自己出去。
小区东门外的人行道新铺过了,平展宽阔,每次公公去那里走两个来回。然后去小区公园里坐一会儿。
以前公公勤快爱动爱说话,现在在家时经常在床上躺着。
让他起来活动,他说不想动。
昨天要出门时,发现他上身穿了一个长袖秋衣,下面外穿一条肥大的运动短裤,里面是一条枣红色平角大裤头,露了很大一截出来,脚上是一双厚厚的高筒袜。
我说:里面的裤头太大了,露出来不好看,也不能穿长袖的,太热了,袜子可换一双薄的吧。
帮他找出短袖上衣和小一些的平角内裤还有袜子,让他换。
今早他自己去公园走了一圈回来,在屋子里叠衣服。
后来我听到稀里哗啦的声音,出来一看,公公把猫砂盆里的猫砂全部倒在了马桶里,然后往猫砂盆里倒了半袋猫粮。
我赶紧把马桶上面还没湿掉的猫砂铲出来,可是留下的猫砂还是很多,泡了水后一坨坨的,折腾了好一会儿,马桶搋子都用上了,好歹冲下去了。又把猫砂盆重新清理了一下。
于是,我明白了大夫说的后遗症。
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
我觉得,应该是我觉知,故我在。
觉知,就是清醒。
清醒是什么呢?是听出窗外小鸟啾啾声音中的清脆,是感觉到小猫咪舔食食物时的温柔和细腻,是平静安宁的内心,是广大的包容。
健康的人做到清醒都不易,何况生病的人呢?
但愿大家都越来越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