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坐在检查等候室,穿着换好的医用检查裤子,掀开后尾遮布就能露着屁股,她感到一丝凉飕飕,转身稍不注意就露出屁股。前面坐着的是一排排大妈大爷,即便露了屁股都不带看上一眼的。陈立坐在最后一排,耳边是眼前来来往往的聒噪,一会儿护士出来叫号,一会儿医生出去喊家属,一会儿被叫去打麻醉注射器,前面墙壁上的显示屏一直没有动过,她也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位,两边是巨幅的肠镜胃镜说明,写实的图片让陈立不想瞅上一眼,真的不堪入目、太恶心了,看了只会更紧张。
陈立脑海已经空白,一边等待着叫名字,一边很紧张。这是她第一次全麻,她很恐惧被药物弄得失去意识,那将会让她及其没有安全感。“陈立,三号房间!”突然她被叫起,战战兢兢走进检查室,走廊躺着的都是被麻醉没有苏醒的人,四仰八叉,各个姿态都很难看,像个瘫痪的傻子一般,跟睡眠时感觉完全不一样。可一会儿后,陈立也会变成这样,她想想就很抗拒。这时,隔壁房间的一人突然呕吐叫,还是麻醉状态,几位护士连忙按住,医生跑了过去。这把陈立吓得了个踉跄,她哆哆嗦嗦不敢进去,护士喊到:“你是陈立是吧,进来呀”。陈立看着护士,一个一眼看着就知道是刚毕业的那种小妹妹,可陈立根本没打算掩饰怂,她撒娇似的跟护士说:“这是我第一次肠镜,也是第一次全麻,我真的好紧张”。护士小妹妹估计见过不少大场面,看到陈立这样,淡定地瞅了眼,回了句:“没多大事”。
护士让她躺上病床,看着高到腰的病床,陈立从没躺过,她有点不知道要怎么上去,问了句护士:“咋爬上去呀”。护士惊着看她:“你躺着就行啦”。陈立不情愿地低身一躺,果然很容易就躺上去了,按着要求侧着身。一位年纪稍大的护士过来给她盖上被子,她感到一丝温暖,对着那护士又说了句:“我很紧张,不会有啥问题吧”。护士说没事的,然后她的胳膊不知何时被另个护士拉过去开始打麻药。她的鼻孔塞着呼吸器,手指夹着脉搏仪,心脏检测仪器上显示着她跳到一百多,她努力地平复着自己。忽然,她感到有些晕,她思考了片刻:我要不要听话地睡去呢,有点不想…还没想完,她就闭上眼不省人事了。
梦里,辩论第一局,她跟对方辩论商业和道德之间的关系,她输了。第二局,她跟对方辩论情绪与理性的关系,她又输了。第三局,她跟对方辩论纯粹与圆滑的边界,似乎又输了。
突然,她沮丧地醒了,路过的医生丢下一句:这里是医院,就走了。可陈立脑海根本没有冒出:这里是哪,我是谁这种问题,她就是感到很沮丧,那三轮辩论她都输了。她还没有想起来,一位护士过来硬是把她拽了起来,然后走了。陈立瘫坐在床上,看了下两边,已经换了一波四仰八叉的傻子,她感到头非常晕乎,情绪还在那几场输局里,似乎有些委屈,陈立眼睛湿热。那刚走了的护士又回来让陈立下来,陈立不开心地说:我还很晕的。护士坚持让她试着走下来,下来后也抱着衣物蓝,陈立晃晃悠悠,路都走不直,她感觉脚下软绵绵地,这时才开始想:我是谁。护士指令她可以去换衣服出去了。她走进衣帽间,就坐下了,眼泪开始往外冒,脑袋还是晕乎乎的,想着:我干嘛要换衣服,我明明想要坐着。护士开始在门卫敲门,她不耐烦地应了两声,嘟囔着:我又不是没有意识。
终于换好衣服,陈立又晃晃悠悠地找个了个位置坐着,她看不清眼前这些人的脸,只看到这些人的眼睛也晃来晃去,似乎都在注意着自己,看自己会不会摔倒。陈立心想:不就是醉酒的样子嘛,谁没醉过呀,醉了我也不会摔倒。等到坐下,肚子又开始咕噜咕噜响,那是残留的泻药的声响。这是陈立才慢慢恢复意识,回想着自己今早凌晨五点,用了一个小时喝掉那两千毫升的泻药,喝完时太阳也出来了,那味道简直被胃拉入黑名单,如绵里藏刀,虽不苦,却是甜中最难喝的一种,喝到差点全盘吐出来,给努力地憋回去了。看着凌晨的一抹霞彩,陈立都怀疑自己是在做行为艺术实验,第一次在自己的出租房里看了回日出,带着嘴里那让人难受的甜腻味道。
两千毫升是什么概念,以前陈立从来不知道,她接到医院的检查单那刻都是懵的。为了不辜负花出去的钱,给自己一直的隐痛找到答案,陈立只能硬着头皮做检查。在超市,她找了所有喝水容器,最大的带刻度的都只有1.5L,已经是一个手臂大小了。可医嘱说必须2L的容器,她找到一个装食物的收纳盒,标注2.5L,似乎也可以作为喝水容器,反正都是容器,还更便宜,陈立为自己的机智点赞。而当两千毫升温水倒入,再倒入两包粉末、一瓶药水后,几乎是两千五百毫升,她从来没一下能喝这么多。当第一下,喝完五百毫升时,她就受不了了,感觉肚子和胃完全撑不下。于是接下来,通过身体力行的,她知道了五百毫升是什么概念,一千毫升有多少,两千毫升又是多么巨大的一个体积量,感觉这辈子都能做人肉检测仪了。
当意识一点点恢复,陈立才发现,原来意识是从当下一点点恢复到未来,然后才到记忆的。于是,从先意识到自己今天是在医院做检查,然后意识到明天要去上班,然后回想到公司的那些苟且,陈立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是啥都逃不走,还以为自己穿越了。
终于把一颗担忧的心放下了,可检查后的陈立还在追查着麻醉的踪影,坐地铁跟着人群排队,排着排着突然陈立发现自己完全站错了对,快到站时,陈立又下错站。晚上十点,陈立决定睡了,按以往,她肯定不愿意入睡,觉得时间太浪费了,可她今天似乎一点脑子都动不了,醒着也觉得累,不如睡觉。
医生最后给陈立的诊断是问了陈立几个问题:你睡眠好么?你是不是敏感体质?你是不是容易紧张?条条都中,于是医生给陈粒开了四盒补肾健脑的药。陈立拿着一堆药时哭笑不得,心想:都说我敏感,我情绪敏感,我身体敏感,我肠胃也敏感,那我这是稀有动物呀,敏感探测仪呀,可干嘛都把所有问题怪罪到敏感,既然身体心理都敏感,这就是自带基因呀,问题不是我敏感,是刺激物有产生呀,就像鼻子敏感地人探测到有雾霾,难道要怪那人鼻子太敏感么。想到这,陈立又酸了鼻子,想起上次雪场事件,肠胃痛还是因那次事件导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