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娃没有见过她的三个姐姐,共工讲了许许多多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大姐姐为了爱的人选择成仙远去,父亲伤心许久,却无法狠心阻拦。
二姐姐痴迷仙道,在父亲的一把火之下,燃尽肉体凡胎,羽化飞升。
三姐姐自小乖顺,父亲很是疼爱,却因一场病早年夭折,魂灵化作了一株瑶草。
“父亲定是很伤心。”女娃叹息道:“不然为何父亲要尝百草,医民恙。”
共工不置可否。
炎帝很忙,他掌管着三湘四水的民生,要做许多事情,种五谷,制麻布,冶器具,却也有许许多多做不到的事,比如陪伴自己的女儿。
女娃很懂事,总是托着腮坐在东海海岸的礁石上等父亲回来。
除了共工极少有人来找她说话。
一日,她捻着一片小贝壳看潮汐涨落。落日的余晖下走来一人,满身霞光,赤脚踩在海面上,冲她笑。
这一笑啊,尘世剩余的所有光芒都被他敛在了眉眼瞭梢上。女娃觉得有些不服气,于是她也笑。
归墟是从东海深处来的。
女娃问:“你那的日出美吗?”
归墟想了想,说:“我那里没有日出,甚至没有光。”
“那你一定比我还寂寞。”女娃下了结论。
归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女娃送了归墟许多东西,草籽,果核,花种。归墟极喜欢花花草草,女娃笑他像个女娃娃,他也不恼。
“你先把这些种在你家,等长出来我再送你一些蚕蛹和小鸟。”女娃光着脚在沙滩上走走停停,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
归墟捧着东西小心翼翼跟着。
“你的眼睛像星辰一样亮。”女娃转过了身,笑嘻嘻说道。
“你见过归墟吗?”
嗯?女娃笑的更加欢快了,归墟定是傻了,眼前的不就是归墟么。
其下无底,名曰归墟。
“没有星辰,没有时间。”归墟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女娃的头,“女娃,我要沉睡了。”
“你要睡多久呢?”
“许久。”
女娃微微仰起头,眼睛弯弯:“没关系我去叫醒你就好了,还会带着你喜欢的花草。”
“你不必来寻我,我会来找你的。”
太阳沉入了东海深处,归墟消失在了东海岸边。
一连几个月归墟都未出现,女娃想,他睡了那么久应当是睡够了。
女娃求父亲带她出海。
炎帝捻着胡子深思:“削桐可做琴,结丝可为弦。”忽而心绪急转,迈步出了门,转而问,“女儿,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女娃跑了出去,她不想再等了,独自一人出了海。
木筏漂呀漂,女娃躺在上面看流云,觉得舒服又自在。她抱着一堆的花花草草,袖子里还有两只蚕蛹,想象着归墟雀跃的神情。
海很美,碧波千顷,一尘不染,日出更美,比在岸上壮阔的多,也红的多,海水都被灼烧透了,一层一层涌着的浪像是烧沸的水。
归墟定是骗了她,这么亮的日出,无论东海哪个角落都定能瞧得见。
女娃在看到海帘前这样想了许久。
层层叠叠的海浪直冲九霄将一片海域紧紧围住,电闪雷鸣,浪涛鸣啸。
女娃想,住在这里面定然是看不到日出的。
“归墟,归墟我来看你了!”
她鼓着腮帮子喊着归墟,一声两声,声声都被砸在海水里。
想了一会,她蹲在了竹筏上挑挑拣拣,选了朵最漂亮的小花簪在了发辫上,吁了口气,纵身跃下。
水冰的刺骨,浪头一朵一朵打在身上,一定要快些叫醒归墟,这地方又黑又冷决计长不出花草的。
黑压压的海水涌入鼻腔,耳边雷声桀桀,风声哽咽,四肢酸痛,使不出力气。
女娃睁开了眼,发现自己飘在云间,一群鸟雀哗啦啦飞过,有些嚣张。我也要做鸟,这样就不用千辛万苦游过来了,羽毛要像青草一样,头顶要有鲜花的图案,这样归墟说不定就能认出我了。我还要起一个新名字,我要告诉归墟我有新名字了。
鸟儿挥动翅膀飞下云层,海水中倒映着她碧绿的羽毛,头顶还有鲜花的纹饰。
她很开心大叫着:“精卫,精卫。”
精卫飞到岸边,衔起一颗石子又飞回了海帘处,“咚”投了下去。
总会把归墟叫醒的,她想。
不知过了多久,归墟揉着被砸痛的额心坐了起来,身边不知何时开了一朵花,他摊开手心,“一,二,三,四,五。”种子完好无损,一颗不少。
日落时分,他来到了东海海岸,只有一只鸟在衔石子。
他叫:“女娃,女娃。”
鸟吐了石子大叫:“精卫,精卫!”
“你叫精卫,真不错的名字,我叫归墟。”归墟说。
精卫答:“精卫,精卫!”
归墟坐在东海海岸等女娃,精卫日日不远万里衔石填海。
精卫想,填平了这些水帘,归墟就不用去东海岸找女娃看日落了。
归墟想,这鸟儿生的着实漂亮,像花草一般。但这鸟儿也太辛苦了,为在海中有个落脚地日日填海。
他用了极长时间造了五座大山,种满了花草果树。
精卫有地方落脚了,归墟想。
归墟有地方看日落了,精卫想。
归墟醒着的时候总会去东海海岸,叫着:“女娃,女娃。”
总会有一只鸟回应他:“精卫,精卫。”
作者:一抔豆
根据山海经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