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和姐姐照常放牛回到家。我们推门而进的时候妈妈也后一步进来。她卸下身上的农药箱，就回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我和姐姐累趴了，就随意的摊睡在板凳上。，其实母亲也很疲惫，但她还要强打起精神去准备今天的晚饭。火还未生好，炊烟还未飘起。就听见婶婶在院里噼里啪啦的刷着铝锅，还伴随着骂咧声:都是做妈的，不怕遭雷劈吗？毒死我小孩，你小孩就可以平安的活几十年吗？这老天还是长眼的。心肠那么毒，生养的孩子将来不是被人打死也是被撞死……”

        等我们弄明白婶婶爆粗口的原因的时候，母亲也背上了投毒的罪名。堂姐口渴在锅里舀水喝，却嗅到一股很浓的农药味。后来婶婶一仔细闻才知道锅里被放了农药。要不是堂姐个子不高，够不上里灶，不然小命就不保了。怒火中烧的婶婶一想到母亲刚刚打农药回来，不由分说的就把矛头指向了母亲，开始了一阵又一阵的言语攻击。母亲自然也不是那种软弱易欺的主儿，也开始不停的回击:“我跟你没仇没恨，我害你小孩求什么。我要是放了药，不用你说，我自己诅咒不得好死。我要是没放，你嘴巴乱放枪，你小孩毒死都应该。我还没蠢到这地步，刚放完毒就跑去打农药……”

      母亲有力的回击没有得到罪名的洗白，反而让婶婶越发的恼火。所以只要母亲在院里走动一下，婶婶必指桑骂槐:“这么毒的人，还有脸面活在这世上。要是我早去死……”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在这个封闭的小村庄，人们总是寻求别人家的琐事拿来取乐。妈妈想要得到公正，得到的只是背后的嘀咕与议论。人们总是毫无理智的同情受害者，不断中伤所谓的作案者。可伶无助的母亲在一片谩骂声中艰难的过活着。夜幕降临，山里吹来的冷风让母亲在寒夜不停的哆嗦着。晚霞不再那么绚烂，而是如血殷红，像血盆大口吞噬这个孤僻的村庄。

        爸爸远在外地打工，母亲没有依靠，只有三个懵懂的孩子围在她的脚旁，不停的问:“妈，什么时候开饭”。我现在时常回忆起黑夜里的母亲该是多么的无助，多么的痛苦。多希望我当时有乖顺地依偎在她身旁，哪怕给她一点安慰或者一丝温暖。

        都说时间会抚平世间的一切伤痕，可小村庄的无聊若没有更新奇的事是没有办法打消的。大山里的风不管有多么的清爽，也吹不走村里糜烂的气息。

        那天，睁眼醒来，看见母亲在不停的收拾行李。我懒散的问到:“妈妈，你是要上街吗？”母亲顿了一下，回过头苦涩的笑着对我说:“飞，把姐姐和弟弟摇醒，我们等下去镇上找你爸。”

        在这不经意的早晨，母亲拖着三个小孩第一次义无反顾地走出了村口。太阳还在爬山坡，母亲的影子被拉的很长。母亲的背影那么凄凉，却又那么高傲。

        坐了几小时的车，在砖厂见着了父亲。只记得见着父亲的时候，不像以往那么的开心，只有一脸的疑惑。父亲安顿好我们三姐弟，就拉着妈妈出了房门。隔着门听见父亲气冲冲地说:“太冲动了，忍忍就过去了。”门口争吵了好一会儿，在这隐约的声音中我疲惫的进入梦乡……

      就在这莫名其妙奔波中，我远离里自己熟悉的村庄来到了陌生的小镇上。住在父亲临时租的一件小房子里，没有床，没有椅子，没有柜子，空荡荡的只有四周的墙壁。摊开一块布，我们三个小孩就窝在这儿，在母亲的陪伴下安然入睡。凌晨有些凉意，母亲就把几件衣服盖在了我们身上，偶尔还对着我们的手脚哈气。

        有多少个夜晚在母亲的担忧下安然度过，我不是很清楚。我们睡的地板有几多冰凉，作为孩子的我也不是很有记忆。也许是母亲的哈气暖和了这夜间的寒气。村庄和小镇，我没有对谁有偏爱，只知道在小镇上的母亲更不会那么压抑。

        几天后，母亲准备了午饭放在一个小角落，告诉我们她要回村里一趟，把我们的衣服被子的带过来，叮嘱姐姐中午的时候照顾弟弟妹妹吃饭。交代了几句母亲就把门反锁了。我们三姐弟倒也不无聊，在房间里玩着有意思的游戏。直到太阳下山，弟弟已经疲惫的睡在地板上了，我和姐姐还在耐心等待母亲。许久，许久，那门才有动静。我欣喜的站起来，拉开门，看见了满身尘土的母亲。

        来到小镇这么多天，这个晚上我第一次舒服的躺在了床上，也第一次感慨有床真好。母亲也第一次这么安心的入睡。

      小镇的夜晚不像村里这么静谧，偶尔会传来摩托车的尖刺的喇叭声。即使这声音很让人心烦，可疲惫席卷全身已无暇顾忌。

图片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