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多久,就和奶奶一起生活了多久。
与其美其名曰情感深厚,不如说她对我花样百出的臭德行摸了个通通透透。然而奶奶虽然对孙子孙女百般怜惜,却始终没有掌握到体贴的方式,在一些细枝末节上大题小做,千叮咛万嘱咐,只可惜入不了我六亲不认的耳朵。即使事后觉得有理,也不会领情。疼人是个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娇弱的活儿,稍有不慎滋味儿就不好受了。我也只能在饭桌上她给我夹菜夹肉时大为称赞其实平淡无奇的味道来装模作样地表达一下感激之情了。
奶奶也算是那个年代的奇女子了,大学学历,化工厂上班,老来仍对各种化产记忆犹新,让我这个半吊子理科生惭愧不已,没了碘酒她更愿意自己配,对我的粗枝大叶以她与硫酸和平共处多年来循循善诱,只是手法不慎高明,只通过贬低衣服惨遭蹂躏的同事来体现。就是有些过于偏执,这份执念也与她相伴一生。如今约莫八十高龄,仍旧对除了电视机以外所有电子设备充满戒备,而电视机,反反复复的还珠格格,红楼梦,也能遍遍精彩如新。
偏执的本性也使她情绪化,看电视也十分不安分,非得用接近嘶吼的声音宣泄心中的情感,配音肢体语言(打死他)。这总给需要安静的家人带来困扰。
偏执也把节俭带到了现在,对电量的警惕使深夜中的她成为一道惊人的鬼影,哪怕曾经因此得到额上的紫色巨型稀有鸽子蛋也不见得反悔,家中奇妙的废物囤积如山,然而卖掉的钱总是归我。诸如此类是她与家人偶有隔阂的根源,我们也只好迁就着暗箱操作。
说起来,我与她一直都不是特别亲近,常常不能立即理解她的苦口婆心,总是不耐烦到敷衍。例如她总会担心敲门者居心叵测,总会用最原始的方法凭声放人,多次上演后我不由嗤之以鼻。原始的交流技巧以及锐利的口风一定让她年轻时受过不少罪吧。
我一旦离家,她一定会日日悼念,偶尔回家她也一定以她说理解范围内最大限度的奢侈为我接风洗尘。
以后远了,想必我会偶尔被牵动乡情思念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