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C的妈妈来了！”

“请她来我办公室吧，我正想和她谈一谈。”

  没多久，一位50岁左右的母亲走进我办公室，身穿黑色羽绒服，脚踏的红色棉鞋上带些泥，上衣前襟敞开着，头发有些散，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随意、不拘细节。

我起身让座，并找纸杯子准备倒水。

  她很匆忙地拦住我，不用，不用，不渴，不渴。

  昨天，她爽约了。

  据班主任说，她自称孩子不争气，没脸来见老师，不想来学校。又说自己忙，答应老师十点钟让十八岁的女儿替她来，可到了下午五点，也未见踪影。

  小C是一年级学生。进校一周就表现出和普通孩子不一样的言行：极少说话，说的是简短的单词，而且带着奇怪的表情，对老师的各种指令不反应，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后来，老师发现他不听讲，不写作业，还有一定的攻击性。有一次用力关门，将门框震坏。这次的大单元检测，语文和数学试卷均为零分。

  前些天，特殊学生的话题出现在校长办公会上，大家表达了忧虑，校长提出了将此作为本学期一项重要的研究课题。

  一种现象是，某个学生智力上有些问题，一考试就不及格，甚至个位数。这样一个学生的超低分，就宣告老师的量化成绩“稳居”倒数。这涉及到评价问题，只要考核教师的方式不改变，每个班级的考试“落后分子”，自然成为老师的“密切关注”对象。而密切关注的方法就是不断到学校反映，希望该生能不算入本班平均分，列为旁听生。

  另一种现象是，有的班主任觉得对个别学生“无计可施”了，皱着眉头来向我们求助。他一天到晚惹事，一会打这个一个打那个，上课不听讲，作业不完成，别的科老师都来找我诉苦。这不，刚刚下课，又有人来告，说他把课桌弄翻了。我什么法都用了，他好不了三分钟。

处理这类学生的突发事件几乎要占据老师大量的精力，让老师觉得精疲力尽。

如果说前者是智力发育迟缓导致学习困难的学生，后者更多的是因不良习惯而状况频出的“行为习惯”特殊生。

很多老师自觉地采用多一把衡量的尺子，降低对这位学生的要求，提倡小的进步。他们靠着真诚和智慧、坚持不懈的努力，一点点影响着孩子。

我开门见山地说，“今天请你来，只有一个目的，商量一下怎样才能共同让小C变得越来越好。” 

听我这么一说，小C的妈妈仿佛放松了一点，“我是真不敢来学校，怕丢人。人家的孩子都是那么聪明，俺的这个，哎~~”

“其实，不管聪明不聪明，每一个孩子都生活在家庭、学校和社会中，如果没有家长和老师拧成一股绳，哪能教育好孩子？今天请你来，就是商量办法嘛！”

  “不瞒你，在家里实在管不了，不送学校里来，往哪送？说实话，我真有把孩子推给学校的想法。”

  这位坦诚的妈妈和我没谈几分钟，就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了。

谈话间，我从小C妈妈口中了解到他基本的家庭情况。小C的妈妈目前在超市打零工，负责小C的每天生活照顾；爸爸在山西私人企业打工，一个月能回家一次；姐姐没有考上大学，在找工作；小C今年7岁，比一般的孩子晚一年入学。

    “我告诉过老师，他不听话，你揍就是，找个软棍抽屁股。不过，别打头。”

    我说，“老师教育学生，批评会有，惩罚会有，体罚可不行。”

    “没事。我在家里也打。”

    “他一闯祸，你就打他？”

  “打了，没用。就怕针，我一说拿针扎，他立刻好一点。可一会又不行了。愁死我了。”

“在家里想写会作业就写，不想写就说困了、累了，非去睡觉！”

  听得出，小C的妈妈教育孩子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打、吓唬，另一种是放任、溺爱。

说起小C的父亲，她有些沉默，好像也在反思。

“我遇到很多男孩，他们出现的问题大多数和爸爸的情况有关系。特别是爸爸缺位。”

小C的妈妈想了想，说 “你说的对，他爸陪他很少。他喜欢他爸爸，只要一说爸爸来了，高兴了不得。 他爸说的话，他都听。”

  “他爸在外面打工挣钱不容易，不过，没有爸爸在身边把握一下方向，靠你自己恐怕还不够！”

“他爸一回来还生气，说都是我惯出来的。”

“我希望以后有机会，可以和他爸聊聊。”

“老师，他爸回来，我让他找你。”

小C在班级里“大闹天宫”给年轻的班主任带来了无穷的压力，几乎每天都要处理小C带来的各类突发事件，可小C又仿佛听不懂老师的话，依然如旧。目前，个别焦虑的家长甚至开始给老师试压，要求尽快又有效地管教小C，不能再干扰其他人。

    听到这些，她面带愧疚，“我也知道老师不容易，一个孩子我在家里都管不了，那么多孩子不好管啊！再不听话，揍就是！我不会来找老师的！”

      小C的种种表现，妈妈自然知晓自己的孩子和普通的孩子不同。我没有问孩子是否在童年发生过什么事情，我希望未来，小C的妈妈能主动谈起。

      我解释了目前学校针对小C的情况所做的努力：单独请一位教师一对一观察、跟进和帮扶他。他在教室里举动怪异，郑老师将他带到温度工作室，教他数学，给他读书讲故事，送他饼干。带到单独的教室，只是权宜之计，郑老师尝试在某节课带他回教室去上，一旦情况有所好转，最终还是让他回到原班级。

      早上，她还曾经质问老师，为什么不让孩子去上课。听我说了这么多，小C的妈妈连连道谢，“就是花五千块钱也请不来一个老师单独教啊！”

      “不过，郑老师发现几个问题，你要注意了！小楚没有见过蚂蚁，不认识牛羊，走进大自然的机会太少了，以后要多带他看看外面的世界。回家天天玩手机，眼睛都近视了，要控制控制。吃饭还要你来喂，这可不合适了。”     

      小C的妈妈惊讶之余点头不止，“他有3个手机，不让玩就哭，不吃饭也玩，我怕饿着他，就让他玩。”

我说，明天下午2点到3点，赵老师专门讲一年级的孩子家庭教育，你来听听吧！

      “来！再忙也要来！”

      天黑了，小C还在托管里等着，这次的谈话必须马上结束，我再次强调两句话，一是你和孩子父亲的改变，才会带来小C的改变。第二是，慢慢来，急不得，教育哪有那么简单？

之所以小C的妈妈如此表现，因为我尽量站在她的立场和孩子的发展需要去分析和建议，避免了先数落一通孩子的问题，尤其是先询问她的家庭教育情况，拉家常的开头和结尾让这位自称没有文化的妈妈少了紧张和对立，多了倾听和反思。无论未来怎样，今天的对话让我继续坚持“影响一个算一个”的观点，希望这个家庭教育出了问题的“样本”可以被改变得好一些。

附注：次日下午，看到小C的妈妈按时走进父母讲堂，那一刻，我心里欣慰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