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加茶点故事主题征文活动主题:春 https://www.jianshu.com/p/c762b9c6ce5f
我们在火车的滴滴声中踏上了开往春天的列车,尽管我们不知道目的地在何处。
我从出生起,就没见到过春天。所有关于春天的画面,都出自母亲口中。
“阿春啊,南国的春天很美。在南国,只有最漂亮的姑娘,才配得上叫阿春。”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母亲总是给儿时的我边吟唱这首诗,边默默流泪。
万物复苏,草长莺飞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私下里无数次问过白牧。白牧也是在北国长大的,他偷偷翻阅了白爷爷的藏书,找到了久违的对春的描述: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大概意思是南国沐浴着春光,多么秀丽,春风送来花草的芳香。燕子衔着湿泥忙筑巢,暖和的沙子上睡着成双成对的鸳鸯。”
“红豆代表思念,代表爱情”
我对白牧的解释不太满意,春风送花香,勉强理解为边界的暴雪送来风沙,夹杂着泥土的味道吧。燕子和鸳鸯白牧也不懂,于是我只能再去问母亲。但对于母亲是不是对父亲有感情,我不敢多问。
“北国真冷啊”母亲总裹着厚厚的毯子,这么多年一直未变。母亲满是笑容的脸在听到“鸳鸯”时,瞬间沉了下去。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我没有父亲,只有白牧和我差不多,他只有爷爷。所以我们从小玩到大。
对于北国的寒冷,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冰天雪地,是北国的特色。我可以滑冰,可以堆个胖乎乎的大雪人,可以往白牧的衣服里塞冰块……甚至有次我穿了个白色的衣服去找白牧,他差点撞到我。
我熟悉了严寒,也不懂温暖什么样。
北国有许多“雪卫”,他们负责监察雪山的情况,负责维护‘北国’的治安,有的人甚至走到了雪山边缘,寻找雪域外的可能。
白牧是“雪卫”的队长之一,负责督查雪山的状况。
有天他兴冲冲来找我。说或许我们都可以出了这被人‘遗忘’的世界一角,因为雪山边缘的雪在慢慢消落。到时我们就可以一起去看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白牧说这话时眼里亮晶晶的,像北国夜晚最亮的星。我悄悄羞红了脸,撇了白牧回去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
雪山消融的消息并没有带给母亲多少欢乐。她依然每天闲暇之余望着雪山顶的雪枫树。说雪枫树的方向就是故乡。
母亲说枝繁叶茂的雪枫像极了南国的柳: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从那时起,我知道了南国也折柳送别之意。‘柳’即‘留’。
父亲这个词对我来说有点陌生,母亲进入北国时已经怀了我。
父亲是我与母亲间的“禁忌”。
雪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着,白牧他们已经开始建造轨道,说是收到了北国外的书信。
母亲说,父亲来了。我问在哪?母亲说在雪山外,他写得信。
我第一次从母亲嘴里听到了完完整整的父亲。
父母原来都是南国人,南国的春天,风景宜人。
母亲就是在踏春赏柳时,遇到了刚从西方学成归来的父亲。
“燕燕飞来,问春何在,唯有池塘自碧。”
养在深闺的小姐对春的独特见解,刹时吸引了浑身西洋作风的父亲。
于是,“闻道春还未相识,走傍寒梅访消息?”的父亲,不放过任何和母亲相处的时机,整日以学习为由赖在外祖父门上。最终抱得美人归。
好景不长,母亲刚怀孕,父亲便被派到了北边,负责建一条南北接通的轨道。
母亲随着父亲北上,来到了雪山边缘。刚刚怀孕的母亲还未适应北国的寒冷。父亲被总工程师之女相中的消息便满城皆知。
于是,母亲在父亲留书信说北国见时,毅然走进了雪山边缘坍塌的北国。一待,就是十六年。
父亲的到来,并没有带来任何希望,他相信了总工程师母亲想不开轻生的谎言,和总工程师之女在南国共结连理,事业蒸蒸日上,直到南国空气污染严重,温度太高不适宜人类居住。他们才陆续向着北国的方向迁移。
十六年了,我没看见父母重逢的感人场面,人们只是对未来生存空间有了更多的担忧。
白牧他们继续修筑轨道,只不过从向南发展到了向北,我对同父异母的弟妹没有多少感情,仍是有时间去轨道旁找白牧。
白牧其实长我五岁,也不算太成熟。铁道修建的五年当中,我们早已打算好了,铁道修好我们就成亲。
铁道修好前夕,母亲生了场大病,父亲在母亲床边衣不解带,像是赎他十几年来的罪过一样。继母早在来雪国时就跟着她父亲逃往了别处。
父亲他们来北国的列车还在。五年来的南北畅通,北国的环境也在日益恶化。寻找新的家园迫在眉睫。
父亲送给我的嫁妆是南国的外祖父家的丰厚藏书。母亲的书和字也都赠予了我。
我翻开来:“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终于明白多年来,母亲对父亲终是有情也有怨。
环境恶劣的速度,加重了母亲的病情。我和白牧只是草草拜了父母和白爷爷就算成了亲。
父亲来时的列车终于各方面都修整完毕,白牧说它是“春天号”。
白牧在成亲的第二个月,又一次去了雪山边缘。看得出他很依依不舍,但当时的我没想那么多。
没过多久,我也被父亲逼着上了开往更北国的列车。
父亲没有走,他打算等母亲病好了一起走。于是我只能领着尚年幼的弟弟妹妹,上了白牧安排的列车,打算在目的地等他汇合。
直到列车快开时,我们才知道:北国的更北边有什么,白牧他们只勘查到适宜人类居住。至于别的,“雪卫”们暂时都没了消息。
开往‘春天’的列车在缓缓启动了,父亲前来送别。临别前,他给了我一块手绢,说是白牧留给我的,要我在车上再打开………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
“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
“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
“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
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短短的四句诗,一定是白牧翻遍了那些书找到的吧。
列车开得极快,脑海中不断浮现白牧离别前,总是和我黏在一起的各种画面……
千言万语,白牧,我们说好的‘春天见’。我已经走出了‘寒冬’,不论如何,春天见!
我摸了摸肚子,内心充满了对“春天”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