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还是热,异常热,你猜今天气温最高多少度?三十好几度,就算夏天也快热过头了,简直可以把地瓜烤个三分熟。
我不禁回想起蹲在水井旁看母亲削地瓜皮的那个遥远的上午。那时候,我是个十分沉默寡言的孩子,父母有点担心,希望我不要在人前一直低着头。不过,跟母亲在一起,我可以无话不谈,滔滔不绝。
“为什么不用挖的?”我盯着母亲手中满是虫洞的地瓜,“地瓜都被你削没了。”
有些地方虫洞很深,她会无差别地往下一直削,直到虫洞消失。
“没了就没了,家里多的是。”
母亲哼着曲儿,这是一支不知道在哪里听过的曲子,直到现在,歌名我也一直没记起来。
“为什么每天都要吃地瓜?”我嘟囔着。
“哦……爸爸干活,肚子会饿。”
我沉思片刻,摸不着头脑。毕竟,一个五岁的男孩还无法理解,一个成年人从早上六点多吃饱稀饭,然后抡锄头到十点之后能饿到全身发抖的样子。
我之所以问出那样的话,是因为地瓜不光是父亲半晌的点心,同时也是我的零食,但每天吃,我有点腻了。
“我们能不能吃点好的地瓜?”我知道即便削干净了,还是有股怪味,“虫子没咬过的。”
“好地瓜要拿去卖钱。”
我点点头。
大约一小时之后,时针指向十点。
地瓜煮熟了。
家里的每块田散落在哪个角落我都知道。山仔头,中沟,云峰……
“去给爸爸送点心了。”
“他在哪儿?”我问。
“今天爸爸在‘栏边’。”
我的定位系统和导航系统马上准备就绪,想到外面的酷热,心里不免有点发怵,但我还是穿上拖鞋,戴上斗笠。
我提着装地瓜的篮子,沿着村路走了一阵子,然后沿河畔下到田里。一路上碰到一些村民,都会跟我打招呼,也知道我要去干嘛,我还是害羞,不大敢抬起头,他们也不怪我。
一路上头都不用抬,我准确无误找到了父亲干活的那块田,直接走到靠近他的那条岸边,放下篮子,招呼他过来休息。
父亲不紧不慢,大概是想朝着这边把剩下的进度赶完。
时间绰绰有余,加之无所事事,我就静静地看着他干活。
我观察了五分钟,热浪袭来,赶紧把脚伸到河水里浸凉。
“嗯,给。”
父亲洗完手,递过来一叠彩色纸。
“宣传单?”我看了一眼父亲,又望向无遮无拦的茫茫田野。
“对,早上刚掉下来的。”
我抬头看天,很蓝,这样的天空百看不厌。
“爸,还有星星。”
“那是高空气球。”
管它呢,从没掉下来过,跟我没关系。
我还不识字,但是这些纸用来折纸飞机、纸船,正好。
“吃吗?”
“一点点。”
我喜欢吃最上面那一块,因为没有泡在汤里,母亲撒的盐巴有部分没有融化,我就喜欢那种干干的、咸咸的、甜甜的口感。
吃完点心,父亲快速点燃一支烟。看样子估计有三小时没吸烟了,馋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