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莲开门,曼莲醒醒,开门”,四岁的曼莲一骨碌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见窗户外三姨、四姨正喊着自己。曼莲蹭下床,给姨妈们打开门,才发现爸爸和妈妈并不在家。这是曼莲这一生有记忆的开始,四岁之前的事一概都不记得了,但只有弟弟出生时的这一幕永远都不会忘记,此时,妈妈已经在医院生了弟弟,是黎明时分。那时他们着急上医院,顾不上曼莲,就让姨妈们等在门口,直到曼莲醒来。
记忆里弟弟的到来是自己受难的开始,因为带孩子的事情妈妈与奶奶的矛盾日益加剧,而小小的曼莲就成为了妈妈发泄怒火的出口,那时的曼莲活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随时准备冲向任何放置了弟弟东西的地方,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妈妈的指令就会过来,让她拿这拿那,稍有迟缓,笨蛋、蠢货、没长脑袋、没用的东西之类的责骂声就会随之而来,那时候妈妈对自己从不假辞色,毫不掩饰厌恶。那时的曼莲只有母老虎妈妈,上司妈妈,咆哮妈妈和无视她的妈妈,爸爸在此时是无力的,农村家庭出来到城里进厂上班,娶个城里的老婆,已经觉得烧了高香了,而自己家又不能帮忙带孩子,面对老婆对母亲及家里的挑剔,对大女儿的责难,老实的男人选择无视,只有在没人看见的时候给女儿一点温情。那时的曼莲最希望自己生病,生病时的爸爸妈妈是轻声细语的,会给自己买水果和水果罐头,只有在这时,曼莲才觉得自己还有人疼有人爱。但病好之后一切似乎又回到原点。
缺爱的曼莲开始懂得了察颜观色,小小的她无法靠自己去修补心里的伤痕,对心伤只能选择无视。她开始向外求取,去做家里所有力所能及的事情,打扫、挑水、买饭、洗衣服,只要自己能做得了的,她都会抢着去做,只为少受些责骂,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肯定,她都会冲上去做。渐渐周围的人开始议论,让这么小的孩子就干这么多活,这些话语从厂里渐渐传到了外婆耳朵里,外婆让姨妈和舅舅过来看看,此时曼莲正挑着半桶水颤颤巍巍往回走,舅舅赶忙过来接过去。在面对姨妈和舅舅的责问时,妈妈只说自己没有逼曼莲去做,而曼莲低着头默默垂泪,不发一言。
而在幼儿园的曼莲是另一个极端,活泼开朗、聪慧漂亮是老师们的评价,不仅成绩好还有一把好嗓子,作为领唱在县里的广播电台录制节目,是舞蹈队的主力。在这里曼莲似乎才找到自己,但是再鲜活的学校生活也弥补不了家庭温暖的缺失,就在小学三年级因一次感冒没有及时治疗,曼莲的嗓子倒了,曼莲引以为傲的好歌喉没有了,同时母亲逼迫她从舞蹈队退出,因为太浪费时间,而且没有什么用。曼莲无力反抗,只得顺从,但此时,在曼莲心里深深种下了一颗种子:离开这里,无论如何,在有能力的时候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也不要回来。从这一刻开始曼莲把心紧紧包裹起来,自己不去碰触,因为一碰触到太疼了,而别人也休想进来,因为至亲的人都只给伤害,那么外人就更无法相信。就此曼莲隔绝了自己的心也隔绝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