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走的时候我才两岁,到现在已经快三十年了。那时候小,不记事,根本不记得爷爷的样子。
他会不会能把树干削成陀螺,他是不是一样的慈祥可亲,他是不是也能在我受到父亲毒打时把我保护起来?我对爷爷充满了无尽的想象,特别是看到别的小伙伴跟爷爷玩的时候我心里就特别嫉妒,真的,我恨那些有爷爷的人。
有一天我忍不住了,就问奶奶我爷爷对我什么样啊?
奶奶说爷爷非常的疼我,因我是隔辈人中的老大,就对我格外喜爱。小时候我爱吃糖,爷爷就买了一个瓷罐子,每次去赶集都会买上一斤红糖,回来就搁到罐里,让我抱着吃,有时直接用手抓。怪不得我牙口不好,估计是那时候吃糖吃的。
不管爷爷去哪儿,他都会带着我,无非就是跟别人显摆我有多胖。
爷爷没有等到我记事就匆匆走了,临走前他放不下我,嘴里来回说着看不到我成家立业了。那时我还不知道死亡和离开是怎样的一回事,有糖吃我就高兴。爷爷在家停灵三天,期间我没有哭闹,别人抱着我,我抱着糖罐,磕个头,吃口糖,再磕头,再吃糖。
之后我就没有爷爷了,为了怕奶奶孤独,父亲把我扔给了奶奶。几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跟奶奶开始形影不离,我倒是没有哭,反正有糖吃。
奶奶那儿有爷爷的一张一寸黑白的照片,无数个晚上我都会看到奶奶从被褥底下拿出来放到手心,看一次哭一次。开始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劝奶奶不哭不哭。不曾想越劝哭得越厉害,这些我倒是记得。
很快我就长大了,有一天我从家里翻腾东西,突然翻出一张从医院里拍的片子。谁的呢?也没有标名。于是我就问父亲,父亲说这是你爷爷的,一直留到了现在。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才知道爷爷患的是“癌”,不治之症。父亲还说当时去了很多医院,拿了很多药,也信了不少偏方,但终究是无力回天。
我问父亲爷爷长得啥样,父亲却不给我说,倒是母亲口快,脸上有麻子。
麻子?我当然不会信,我爷爷应该是天下最帅气的老头。我想到了奶奶那张照片,便跑过去找奶奶要。奶奶却说那张照片她早就扔了,她说你爷爷心太狠,把我一个人扔到世上,我不想他。
又过了些年,我无意中看到了爷爷的身份证,至今我都记得我当时激动的心情。我小心地端详着爷爷,穿着中山装,瘦小,鼻子大点,脸上挺光溜的啊,怎么能有麻子呢。后来才知道,外号。村里人一般都有外号,比如大哑巴,二拐子,三瞎子,哑巴可能是话少,拐子可能是走路踉跄,瞎子肯定眼大无神了。
我庆幸我看到了爷爷的身份证,能够让我知道爷爷的模样。
岁月流逝,一晃几十个春秋,我长大了,却是家业未成。如果爷爷到现在还活着,估计会拿着皮鞭抽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