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看见的是掉了墙皮的天花板,耳边是老旧电风扇“嘎吱嘎吱”的转动声。
空气里有风油精和试卷油墨混合的味道。
我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狭窄的单人床,墙上贴着泛黄的世界地图,书桌上堆成小山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枕边,一个屏幕碎成蛛网的山寨手机,显示着时间:2013年5月7日,周二,清晨6:20。
我回来了。
回到了高考前一个月。
三天前,2023年的我,三十岁,在一家996的公司里做着一份看不到头的工作,背着三十年房贷,在高中同学群里潜水,看当年的学霸们晒年薪、晒学区房、晒环球旅行。
而当年的我,是个勉强上了一本线的普通学生。人生轨迹平淡得像条直线:普通大学,普通工作,普通活着。
如果只是重生,我会狂喜。我会用这一个月,疯狂背诵我还记得的高考题,冲刺清北,买入我知道会暴涨的股票,避开那些未来会踩的坑,走上人生巅峰。
但在我床头的日历上,有人用红笔在“6月7日”那天,画了一个巨大的圈。
圈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是我自己的笔迹,但我不记得写过:
“救他。”
“他”是谁?
记忆像被撕开一个口子。我想起来了。
陈烬。
高三(7)班最出名的“学渣”,也是我高中时代最模糊的一个影子。他常年霸占年级倒数前十,上课睡觉,下课不见人影,据说和社会上的混混有来往。班主任提起他就摇头:“这孩子,废了。”
但在我大学毕业那年——也就是2017年冬天,我偶然从老同学那里听说,陈烬死了。死在我们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死因是“意外溺水”。
当时我只是唏嘘了一下,很快就忘了。一个不熟的同学的死亡,在忙碌的生活里连个水花都算不上。
可现在,“救他”这两个字,像烧红的铁烙在我脑子里。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救他?我和他高中三年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他甚至可能不记得我的名字。
但我看着日历上那个红圈,一种莫名的、强烈的冲动攥住了我——我必须救他。这似乎比我改变自己的命运更重要,更紧迫。
仿佛如果我不这么做,会发生比“错过高考答案”更可怕的事。
早自习的教室里,弥漫着豆浆和油条的味道,混合着朗朗读书声。我坐在倒数第二排,目光却一直瞟向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
陈烬坐在那里。他没在读书,也没睡觉,只是侧着头,静静地看着窗外。清晨的光给他镀了层毛边,让他看起来和这个争分夺秒的环境格格不入。
课间,我假装去后面扔垃圾,经过他的座位。他桌面上干净得过分,只有一支笔,一本摊开的书——但不是课本,而是一本很旧的《里尔克诗选》。
我愣住了。2013年,一个高三“学渣”,在看里尔克?
他察觉到我,抬眼。那双眼睛很黑,没有什么情绪,既不尖锐,也不颓废,只是……一片平静的深海。
“有事?”他声音有点哑。
“没、没事。”我匆忙走开,心脏怦怦跳。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我记忆里关于陈烬的碎片太少了,少到不足以拼凑出这样一个会看里尔克诗选的形象。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在上面讲着倒数第二道大题的经典解法,我却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回忆2013年本省的高考作文题。想起来了,是材料作文,关于“经验与勇气”。我甚至能记起当年那篇得了满分的范文的大致结构和几个精彩句子。
只要我按着这个准备,语文就能稳了。
其他科目呢?我拼命回想。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好像是解析几何和导数的结合,步骤很复杂,但我隐约记得关键的那一步转换……
“林晚,你来解一下这道题。”数学老师突然点名。
我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黑板上的题,是老师正在讲的压轴题变式。我扫了一眼,大学里被高数折磨的记忆涌上来,加上残留的高中知识,我竟然磕磕绊绊地把步骤说了出来,虽然慢,但方向是对的。
老师有些惊讶:“嗯,思路对了。最近开窍了?继续保持。”
坐下时,我手心都是汗。但心里涌起一股狂喜——我的记忆还在!大学四年、工作六年的知识储备和理解能力,对付高中知识,有种降维打击的感觉。我不需要死记硬背所有题,我只需要抓住那几道关键的、我还能回忆起的题目,就能轻松超越过去的自己。
这是我的第一个“金手指”。改变自己的命运,似乎触手可及。
但当我再次看向角落里的陈烬时,那股狂喜冷却了。他依然看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在《里尔克诗选》的书页上轻轻摩挲。
他为什么看诗?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的“意外”溺水,真的只是意外吗?
我开始有意识地观察陈烬,并试图靠近。
但很快发现,这比我想象的难得多。
首先,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的朋友圈是埋头苦读、目标明确的“好学生”,而他的周围,是同样成绩吊车尾、或者心思不在学习上的几个人。我们之间有条无形的鸿沟。
其次,陈烬本人像一座孤岛。他话很少,不主动和人交流,对别人的搭讪也反应平淡。我试过几次:
问他借笔记(虽然他可能根本没有),他摇头。
课间讨论一道其实我会做的题(假装不会),他听完,只说了句“老师上课讲过类似”,就不再多言。
体育课自由活动,我鼓起勇气走过去,看到他一个人坐在篮球场边的树荫下,戴着破旧的耳机。我问他在听什么,他摘下一只耳机递给我——里面传来的是旋律复杂的古典乐,不是我预想的流行歌曲或摇滚。
“巴赫,”他说,“无伴奏大提琴组曲。”
我又一次愣住。2013年,一个小县城的“坏学生”,听巴赫,读里尔克?
“你喜欢?”我问。
他看向远处的球场,那里一群男生在挥洒汗水,喧闹无比。他看了几秒,转回头,很轻地说:“它很安静。”
然后,他重新戴上了耳机,闭上了眼睛。对话结束了。
我像个笨拙的闯入者,被他无声地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更大的阻碍来自外部。班主任老李把我叫到办公室,委婉地提醒:“林晚,最近看你状态不错,数学有进步。最后一个月了,要心无旁骛,全力冲刺。有些无关的人和事,该保持距离就保持距离,别影响了你的前程。”
他说的“无关的人和事”,指的显然是我最近对陈烬的关注。
“老师,我只是……”
“陈烬那个孩子,”老李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家里情况复杂,他自己也……唉,总之,学校该做的都做了,他自己不想学,谁也拉不动。你别把心思浪费了。你的目标是好大学,知道吗?”
我点点头,心里却像堵了块石头。在所有人眼里,包括一个月前的我自己眼里,陈烬就是个“自甘堕落”、“无药可救”的符号。他的生死,无足轻重。
除了那个日历上,来自未来的、我自己的笔迹。
时间一天天过去。黑板上的倒计时从“30”变成“25”。我利用记忆优势,各科成绩稳步提升,几次小测验都冲进了班级前十五。父母和老师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惊喜和期待。
而陈烬,依然稳定地排在末尾。他不再看诗集了,但经常望着窗外发呆,眼神空茫。有几次下午自习课,他会提前离开,直到放学也不见回来。我问过他同桌,对方撇撇嘴:“谁知道,可能又去哪儿混了吧。”
我越来越焦虑。我连他基本的行动轨迹都摸不清,怎么阻止一个月后那场“意外”?
直到那天周五放学,我看见陈烬被三个人堵在了学校后巷。那三个人穿着其他学校的校服,流里流气。陈烬背靠着墙,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拳头握紧了。
我脑子一热,抓起墙角的半块砖头就冲了过去。
“你们干嘛呢!”我吼了一声,声音有点虚,但手里的砖头很有威慑力。
那三个人回头看我,又看看我手里的砖,骂了句脏话:“小子,少管闲事!”
“我已经报警了!”我壮着胆子说,其实手机都没掏出来,“警察马上到!”
或许是“警察”两个字起了作用,也或许是我这副拼命的样子有点唬人,那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对着陈烬撂下句“下次再找你算账”,骂骂咧咧地走了。
巷子里只剩下我和陈烬。我丢下砖头,手还在抖。
“你没事吧?”我喘着气问。
陈烬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不解,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为什么?”他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帮我?”他直直地看着我,“我们不熟。”
我语塞。是啊,为什么?因为我知道你一个月后会死?因为我的日历上写着“救他”?
“总不能看着同学被欺负。”我找了个最俗套的理由。
陈烬沉默了一会儿,嘴角扯了一下,不像笑,倒像自嘲。“同学……”他低声重复了一遍,然后弯腰,捡起地上被踩脏的书包。
“谢谢。”他说,声音很低。然后他转身要走。
“陈烬!”我叫住他。
他停下,没回头。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我问,“刚才那些人,还有……你最近经常不在学校。”
他背影僵了一下。“不关你的事。”说完,他快步走出了小巷。
第一次努力,似乎失败了。但我注意到,从那天起,陈烬看我的眼神不再完全是漠然。早自习我路过他座位时,他会几不可查地对我点一下头。体育课,他依然一个人坐在树下,但当我拿着物理题(故意找的难题)去问他时,他没有立刻拒绝,而是接过题目看了很久,然后在草稿纸上写了几个公式。
“这个思路,”他指着其中一个公式,“可以试试。我也不会。”
我看着他推过来的草稿纸,上面的字迹瘦硬有力,解题思路清晰。他绝对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不会”。
我开始用“问题”作为借口,每天找他一两次。他回答得很简短,但往往能切中要害。有时,我甚至会故意“忘记”带某本复习资料,然后“无奈”地跟他共用。他从不拒绝,只是把书推过来,自己看向窗外。
我像个小心翼翼的侦探,一点点拼凑关于他的信息碎片:他不去网吧,不打游戏,看的书很杂(从诗歌到哲学),听的音乐很小众。他没有朋友,但似乎也不屑于和那些真正的“混混”为伍。他缺课,是去打工——我在学校附近一家很偏僻的书店见过他一次,他在整理书架,老板是个很和蔼的老人。
我还发现,他手臂上有一道很旧的伤疤,像是烫伤。有一次他趴在课上午睡,袖子蹭上去了一点,我看到了,心里猛地一揪。
“陈烬,”有一天放学,我收拾书包时,状似随意地问,“高考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他正在往书包里装那本几乎从不离身的《里尔克诗选》,闻言动作停住了。过了好几秒,他才说:“没想过。”
“没想过上大学?或者学门技术?”
他拉上书包拉链,发出刺耳的“刺啦”声。“有些事,”他背起书包,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苍白,“不是想,就能有的。”
他走了。我站在原地,心不断往下沉。他的状态不对,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了无生趣。溺水是意外吗?还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来:那会不会不是意外?
倒计时15天。
全市最后一次模拟考,我发挥超常,冲进了年级前五十。班主任在班会上点名表扬我,说我是“冲刺阶段杀出的黑马”。同学们看我的眼神有羡慕,有好奇。父母高兴得说要给我加餐。
我却高兴不起来。陈烬的成绩依然垫底,而且他缺课越来越频繁。我去那家书店,老人说他好几天没来了,工资都没结。
“那孩子,心里有事。”老人叹气,“问他也不说。上次来,还把几本很珍稀的旧书低价卖给我了,说是急用钱……造孽哦。”
急用钱?他家里出事了?
我利用课间,悄悄问遍了可能知道点消息的人。最后,是从卫生委员那里听到一点风声:陈烬的妈妈好像病了,很严重,在省城住院。他爸……早就没了。
我如遭雷击。这些事,当年的我完全不知道。在所有人的叙事里,陈烬只是个“不学无术、自甘堕落”的坏学生标签。没人关心标签下面,是一个被生活重担压得喘不过气、独自挣扎的少年。
那天晚上,我在家里坐立不安。日历上的红圈像一只眼睛盯着我。我决定去找他。我知道他租住在学校后面的旧居民区,具体门牌号是上次跟踪(或者说担心)他时记下的。
那是一片即将拆迁的筒子楼,楼道里堆满杂物,灯光昏暗。我找到三楼最里面那间,门虚掩着,里面有微光透出。
我敲了敲门,没反应。轻轻一推,门开了。
很小的房间,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旧衣柜。桌上摊着些书本,还有几个空泡面桶。陈烬不在。
但我的目光,被桌上翻开的一个硬皮本子吸引了。那是他的日记。
我知道偷看不对,但那个本子像有魔力。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只看了一眼,就浑身冰凉。
最新的一页,日期是今天。上面只有一行字,笔迹力透纸背:
“6月8日,一切结束。”
6月8日,高考结束那天。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写在前几天的日期旁:
“医生说,妈最多还有一个月。钱不够了。书店的工作丢了。也好,都干净。”
我手指颤抖地往前翻。零散的记录,压抑而痛苦:
“3月15日,妈又疼了一夜。我恨自己没用。”
“4月2日,催债的电话。躲不掉。”
“4月20日,老李找我谈话,说让我别拖班级后腿。呵。”
“5月5日,在书店看到那本《里尔克》,‘有何胜利可言,挺住意味着一切’。挺住……吗?”
“5月10日,林晚今天又问我题。他为什么……算了,何必把别人拖进来。”
“5月20日,最后一次模拟考。交了白卷。就这样吧。”
“5月25日,决定了。6月8号下午,去河边。那里安静。妈妈,对不起,我撑不住了。”
日记本从我手中滑落。
不是意外溺水。是自杀。
他计划在高考结束后的下午,了结一切。
而我,差点就错过了。如果不是今晚过来,如果不是看到这个本子,我可能直到“意外”发生,都还被蒙在鼓里,以为只是一场不幸的落水。
“你在干什么?”
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陈烬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泡面和廉价面包。他看着地上的日记本,又看向我,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白得吓人。
空气凝固了。楼道里传来邻居家电视的声音,锅铲碰撞的声音,小孩哭闹的声音。那些鲜活的、嘈杂的日常,更反衬出这间小屋死一般的寂静。
陈烬走进来,关上门,反锁。那“咔哒”一声,让我心脏骤缩。
他弯腰,捡起日记本,轻轻拂去灰尘,合上。动作很慢,很稳,但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暴露了他内心的激烈。
“你都看到了。”他说,不是疑问。
“陈烬,你别……”我喉咙发干,声音艰涩,“别做傻事。你妈妈还在医院,她需要你!”
“需要我?”他笑了,那笑声比哭还难听,“需要我有什么用?我能变出医药费吗?我能让她的癌细胞消失吗?我连让她少痛一会儿都做不到!”
他猛地提高音量,眼眶通红,一直以来的平静面具彻底碎裂,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绝望。
“林晚,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这一个月,你莫名其妙地接近我,问我题,帮我解围,用那种……那种怜悯的眼神看我!我受够了!我不需要!”
“我不是怜悯!”我也激动起来,“我是想帮你!”
“帮?你怎么帮?”他逼近一步,眼神锐利得像刀,“帮我考上大学?然后呢?昂贵的学费你帮我出?我妈的医药费你帮我付?我家里那些烂账你帮我还?林晚,你活在象牙塔里,你以为努力就有回报,以为高考就能改变一切?我告诉你,有些人生来就在泥潭里,再怎么扑腾,也爬不出去!只会越陷越深!”
他的话像鞭子抽在我身上。三十岁的灵魂,经历过社会毒打,我比谁都懂他话里的残酷。是啊,重生一个月,我靠着“先知”就能改变命运,可他呢?他面对的是重病的母亲、巨额的债务、毫无希望的前路。这不是几道高考题能解决的。
“那也不该放弃!”我抓住他的肩膀,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陈烬,你听着,未来很长,你现在觉得过不去的坎,以后回头看,可能……”
“没有什么以后了。”他打断我,甩开我的手,疲惫地靠在墙上,“林晚,谢谢你。真的。你是这三年,唯一一个……试图拉我一把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到此为止吧。我的路,我自己走完。”
他走到桌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递给我。
“如果……如果6月8号之后,有人问起我。帮我把这个,交给书店的刘爷爷。里面是我欠他的工资,还有……一封道歉信。”
我看着他,这个比我记忆中还要瘦削、苍白的少年。他眼里有歉意,有解脱,唯独没有对生的留恋。
那个日记本上的日期在我眼前晃动。6月8日。高考结束的下午。
不。不能这样。
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一个可能会改变一切,也可能让一切失控的决定。
“陈烬,”我说,声音平静下来,“如果我说,我能预知未来,你信吗?”
他愣住了,看我的眼神像看疯子。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唐。但我必须告诉你。”我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在我的‘未来’里,2017年冬天,我听说了你的死讯。他们说,你是高考后那个暑假,意外溺水。”
陈烬的瞳孔猛地收缩。
“但现在我知道了,不是意外。”我指向那个日记本,“是你自己选的。在6月8号下午。”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脸色更加惨白。
“可是陈烬,”我向前一步,心脏狂跳,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你妈妈怎么办?她可能连最后一个月都撑不过去!那些债主不会因为你死了就罢休,他们会去找你妈妈!你留给她的,只有无穷的债务和痛苦!这就是你想要的‘干净’?”
“不……”他喃喃道,身体开始发抖。
“还有,”我豁出去了,把我最大的秘密抛了出来,“我知道一些……关于未来的事。比如,我知道今年我们省的高考作文题,我知道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解法,我知道三个月后,城东老街区会开始拆迁,房价会飞涨……我知道很多能快速赚到钱的信息!”
陈烬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不是疯子,陈烬。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给你妈妈一个机会。”我伸出手,掌心向上,像一种笨拙的契约,“别在6月8号去河边。熬过去。我们一起想办法。医药费,债务,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用我知道的‘未来’。”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我们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陈烬看着我伸出的手,眼神剧烈挣扎。怀疑,恐惧,荒谬,还有一丝被绝望长期冰封后,骤然接触到一点微弱火光时的、不敢置信的渴望。
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应。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抬起手。他的手指冰凉,颤抖着,轻轻碰了一下我的指尖。
像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他们能改变既定的悲剧吗?】
林晚真的能靠“预知”救下陈烬和他母亲吗?那本写着“救他”的日历从何而来?两个少年如何用微薄的资本撬动命运?而改变他人命运的代价,又会是什么?
解锁结局,看这段跨越生死的拯救,如何改变两个人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