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喜欢杂乱无章的世界
韦谋
(1)
当年在选购房子时,我看上了F市的这个小镇,附近有市场,小学和初中都很近,小区旁边还有这个镇的医院,足矣。堂兄来拜访之后,说:“你怎么选择这么偏远的地方啊?”
我心中一笑,何谓偏远?
如果你在帝都北京,广东当然被叫做远方。如果你身处岭南水乡,北京对于你来说一样是“偏远”之地。远近的距离,都是相对于自己目前位置而言。以自己的地图定位为中心,画一个100公里半径的圆,圆之外的人,对于自己来说都是远。如果堂兄就住在这附近,他还会觉得我住的地方是“远”吗?
当我选择这个小镇为圆心后,我的生活范围不会扩大到很远。在这隔小半径范围内,有我喜欢的东西了,我就没有必要再万里迢迢去寻找“罗马”了,因为我已经身处“罗马”。
(2)
我的“罗马”,有杂乱的菜市场,热闹的小街道,并不拥堵的交通路况,便利的停车地点,18万人分散在这里各处,懒洋洋地生活。
因为工作的缘故,我每天需要驾车30公里去城区的另一边,傍晚回来把车随便扔在路边便可上楼睡觉。我喜欢这种平淡舒适的生活规律,不紧张,不担忧,世界的忙碌、紧迫、纷争,都与我无关。我只在“偏远”的角落里吹着口哨,拿着手机拍下晚霞的美。
(3)
有一次,需要去城区办理公事,我驱车到了F市政府。开车到了门口,一大堆警察在匆忙地指挥交通,驱赶临时停靠的车辆。我没办法,只好继续往前开。这下麻烦了!干净整洁的城市道路,画成了单向三个车道,车道旁边紧贴着商铺铺位,是没有画停车位的。我竟然一直往前开了四个红绿灯才发现有城中村可以停车!
天啊!我心中叫苦连连,我停车之后怎么办?4个红绿灯,那么远,再走路回市政府没有半个小时是不可能到达的,这将会造成按预约的时间我必然迟到!事实证明,我确实因此迟到了40分钟,而办理公事的负责人已经不在办公室了,我今天辛辛苦苦跑来却白跑了一趟,回家吧!明天还得来!此时,我无法爱城市综合治理和合理的规划布局,城市是干净利落了,但是生活却增添了无数麻烦。
而我今天所停车的那个私人停车场,是我开车拼命赶时间时发现的城中“桃源”,它有着一个拥挤的巷口,旁边的商铺是烟雾弥漫的小吃店、发廊、家电维修等等各类杂乱经营,好像还有小推车在卖早餐。
我从大路上一眼看见了,认定这个地方是人们真正的居住、生活的场所,必然可以收容我这个被城区道路交通治理所不容的“外来户”、“流动人口”!我心中暗喜,赶紧拐进小巷去。里面地上果然画有停车位,收费是一小时5元。搞定!
这个城中村,救了我一命,虽然事后知道并没能“救活”我。
(4)
回想起以前我租住在某镇,有天晚上我被鱼刺卡住了喉咙。本来鱼刺卡喉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我也一点也不紧张。我笑着对女友说:“哎呀,我被刺到了。”
几分钟后,我开始感觉咽口水有了疼痛感,并且有呕吐欲。我意识到了问题有点严重了。我当场翻箱倒柜找钱,找身份证准备出门去医院。
还未出门时我已经禁不住干呕,并且已经无法说话。此时,情况已经很危险了。我用手指比划,表达不清。我便用笔在纸上给女友匆匆写下我的银行卡号和密码以及父母的住址。
因为医院大约有两公里远,出门后需要在路边等出租车。此时我心急如焚,而来来往往的车辆中,只有二三辆出租车经过,而且,车玻璃上都显示“已客满”。我等不及了,撒腿就往医院方向狂奔而去。此时,小巷里突然窜出一辆载客的非法营运摩托车,车主用一口满是四川口音的普通话问我需要坐车吗。
我二话不说(其实也说不出话)跳上摩托车后座,用手指着医院的方向。我爱死了这位口齿不清的四川大叔,也爱死了非法营运的摩托车主们,幸亏他们在交警的打压之下还能在小巷里艰难地维持生计,生存下来。别跟我说什么城市规划管控的大道理了,我只爱摩托车!如果没有这条杂乱不堪的小巷和天降神兵般的非法营运摩托车,我早已丧命。
(5)
朋友说过一句话:“我喜欢违法的人们。”说这句话时,她刚刚给车加满了油。这次是有人介绍了熟人给加的油。因为是卖私油是违法行为,害怕被抓,所以这些人的行动神出鬼没,狡兔三窟。
你打个电话,几分钟之后他们就出现在你的车旁边,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油价比外面加油站便宜接近一元,油质量一样,所以你省掉了自己去加油站排队的麻烦,一箱油还节省十来二十元。
你作为消费者,一样的质量,价格更便宜,还送货上门。这些人冒着被抓的风险不说,你获得了便利,他们的生计,你应该不会不支持吧?
(6)
我曾经在QJ北路轮胎漏气了,想换用备胎,才发现之前是用电动风钻上的车轮螺丝,自己无法用工具手动拆下。此时,如果打电话给交警大队,听说拖车费几千元,不是我们老百姓的经济能力所能接受的。如果打电话给朋友,还要等朋友开车过来,到时在这些螺丝面前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和我一样无计可施。
情急之下,突然想起一个被我们称为“万事通”的同事。我打电话给他,他再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一对补胎的老夫妻来到我车边,一会儿就帮我补好了轮胎,30元搞定。
我当时在想,这条车流量较大的路,路边如果有些汽车维修店面该多好啊!最好还有个超市,有个小饭馆。虽然这纯属我的个人意愿,但是便民的服务谁会不喜欢呢?我们在电影中常看见法国南部一些小镇,人口不多,有简易的市集,男人们在卖布匹,女人们在卖水果,你可以牵着牛马经过街上,或者开车拉东西去卖。没有城管说你非法占道经营,也没有交警说你违停罚款或者无证骑马。
(7)
整齐划一的树林,野兽无法存活。但杂草丛生的池塘,鱼儿能够觅食。这是一个生存资源的问题。我喜欢小城镇,若它们拥有了菜市场、小吃店、理发店、小卖店、儿童游乐场、公园、电影院、医院、自来水厂等各种配套资源了,就已经是天堂。
小镇的人口和车辆不需要太多,多了就会变成“堵城”。无须把小镇规划治理得有多么整齐、多么繁华,当大街上看不见一个理发店,看不见手推车卖零食,没有货郎摆地摊,也找不到地方吃早餐,只有空旷寂冷的街道,只有稀疏的车马,我就不想在这里生活了。因为,我可不想因为发现晚饭没有调料了而开车6公里去买一包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