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
在一个寂静的阁楼里,一个布满灰尘的提线木偶,正躺在一堆杂物的中间,头失重地向上仰着,手脚无力地低垂着,它以这姿势活着已经是很多年,甚至没人知道它是何时就在这里,又为何被人遗弃在此。它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漫无目的地环视着这毫无生气的四周。不过,在它醒着的时候,从它迷离的眼神当中,毫无疑问地可以发现,此时的它空虚,寂寥与迷茫。
一只老鼠窸窸窣窣来到木偶的跟前,嗅嗅这里,闻闻那里。木偶被吵醒了,用力擦擦眼睛,看到了这只在它身边的老鼠,木偶只想摸摸它的头,冷不防被老鼠咬了一口,线一下子被扯断了,木偶的小尾指掉了下来,痛,突然感觉像被蛰了一样,一下子刺疼的感觉让木偶咧着牙。“你!”老鼠被突如其来的吆喝声惊吓了一下,眨眼间立马跑开了。
“你怎么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来自杂物堆里的某个角落,木偶向声音的方向寻觅过去,许久,对方才探出一个头,向外张望,原来是一个洋娃娃,身穿一件陈旧的礼裙,邋里邋遢的,尽管如此,但掩饰不了精致漂亮的五官,炯炯有神的黑色眼睛,仿佛让人一下子看到了光明。
木偶惊呆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没,没事。”停顿了一下,“只是小尾指断了。”木偶说。
“还疼吗?”洋娃娃关心地问。
“现在已经不疼了,只不过------。”木偶可惜地拾起小尾指,想把它放回手上,可是很快又掉了下来。
“这样吧,我胸前的胸花你拿去试一下,或许有用呢。”
“好的”。木偶接过洋娃娃递过来的胸花,将胸花的回形针穿过手与小尾指的小孔,扣了起来。这方法真奏效,尽管木偶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总的来说显得木偶更绅士了。
“太感谢你了,我由衷地祝福你。”
洋娃娃笑了,使得四周都洋溢着愉快的光晕。
木偶又惊呆了,这笑容真是人间的仙子,它不禁一下子沉浸在幸福当中。
此时,一个身穿素服的女仆到阁楼里打扫,发现了木偶与洋娃娃,二话不说将它们一并扔到了屋外。
呼吸着新鲜空气,木偶与洋娃娃静静地躺在屋外的某个角落里,互相倾诉着,等待着日复一日的露珠与黎明。
突然一天,一个女孩偶尔经过,发现了在路旁的洋娃娃,立即像发现新大陆般抱起洋娃娃,一边高兴地说:“好漂亮的洋娃娃”,一边向远处走去。
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木偶就此与洋娃娃从此分离,木偶觉得好不恼悔。自此以后,木偶总盯着小女孩消失的方向,幻想有一天,又可以看到洋娃娃,但残酷的现实是,从此以后始终没有发现洋娃娃的影踪。
正待木偶倍感寂寞的时候,一个头戴羊皮毡帽的老人走了过来,飘忽的目光落在木偶身上时就嘎然停止了,他拾起木偶,戴起老花镜,细细打量着,翻来覆去,待发现了木偶受伤的小尾指,只见他摸了摸胡子,惊喜中带着遗憾说:“可惜呀!”边说着,边向马戏团走去。
原来这个老人是马戏团的提线木偶的表演艺人,原来的木偶因年代久远,需要修匠师精心的修理,对表演生活本战战兢兢的老人不得不暂时终止了表演。在百般无赖之时,老人发现了木偶,使得老人心情大悦,过去的阴霾一下就被清空了。
“我又可以演出了!”老人按捺不住快乐地向着晴朗的天空高呼着。
自此,木偶成了老人表演的搭档,老人还给木偶起了个名字,叫阿鲁。待阿鲁在马戏团表演首日当中,老人纯熟地操控着阿鲁,向观众点头,向观众打招呼,以及表演起超酷的霹雳舞,都引起观众台的一阵阵热烈的掌声。这次表演取得了空前成功,阿鲁一下子便成了马戏团的新宠,小镇的明星。每当提到阿鲁的名字,简直无人不知晓,无人不知道,镇里的小报还对老人与阿鲁做过了专题的访问。万人空前的鲜花与掌声使得阿鲁有点沾沾自喜起来了,在情不自禁当中,阿鲁同时又感觉到无比的失落与无奈。
表演了一场又一场,现实总是残酷的,正待阿鲁感觉自己如日中天的时候,意外发生了,阿鲁的小尾指的小孔因最终受不了日复一日的磨损,损坏了,最终从回形扣滑落了下来,这让在场的观众大为震惊,掌声与欢呼声停止了,大家都很愕然,尤其是老艺人,为忽来其然的一刻,他绷紧的神经使得阿鲁的动作变得迟钝,缓慢。
“下去吧!”观众台变得愤怒起来。
此时,有无数的垃圾被扔了过来,分别砸到了阿鲁的脸上、身上。老艺人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得不提前结束了表演。提着阿鲁,拾起断指,老艺人向观众台深深一鞠躬,夹着谩骂声只得懊悔地走了下去。
从此之后,阿鲁提前退休了,小镇很快就忘记了阿鲁是谁。现在最受欢迎的是塔里,一个木偶的明日之星。
被遗弃的阿鲁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在经过一橱窗的时候,它发现了它梦寐以求想见到的洋娃娃。还是那标致的五官,只是陈旧的礼裙不见了,身穿的是一件漂亮的洋装,透露着贵气与娴静,恢复了以往的神采。看着那双黑色的大眼睛,阿鲁突然害怕被它发现了,立即跑到墙角里躲了起来。偷看了几眼,只有此时,阿鲁才感觉到心安理得一些,精神上才感觉到少许安慰。
此后,人们总发现在一个橱窗里,坐着一个漂亮的洋娃娃,而橱窗的转弯处隔壁的墙角里总有一个木偶静静等待着,表情是满足与富裕的。
故事就这样延续着,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