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去世了!
啥?好的!我一会马上过来。
周日晚上八点半左右,我正在推拿,忽然接到姑姑电话,说爷爷下午在医院去世了,语气比较沉稳,带着些许惊讶。
可能是我也觉得噩耗有点突然 ,因为刚几天前清明节还跟叔一起回村里探望过他们,那时爷爷好像只是有点感冒,说过两天就去城里看看。不料再见时却是阴阳两隔。
我做好推拿便赶往人民医院。病房门口站着许多人,还有好几个膘肥体壮的警察,其中一个还是我老乡。伯伯,表姐,嫂子,婶婶姑姑都在。爷爷的病床前放着一个不锈钢脸盆,旁边叠放着几沓黄纸,还有一根白色蜡烛,泛着微光。
蛐蛐,过来给爷爷烧点纸吧。姑姑叫道 。
我走过去坐在一个放倒的小板凳上,一边烧纸,一边听亲戚们七嘴八舌议论着。
原来爷爷好像是因为医疗事故去世的。走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再抢救时已为时已晚。
我中午送饭他还吃了很多,还说感觉差不多了,想早点出院回家。姑姑扼腕惋惜道。
不一会儿,两个叔叔也来了。大叔正在烧纸时,一位所谓的领导进门见状便厉声喝道:
这是医院,你怎么可以在这烧纸呢!!
他凶神恶煞指手画脚的样子还颇有几分领导风范,可是这时大伯不干了,管你三七二十八,一步窜到他面前,食指直刺领导眉宇,怒目而视,义愤填膺地说道:
我爸现在已经死了,你说要不要烧几张纸给他,你...说...要!不!要!!
要!!
接着领导叫上叔去了隔壁会议室座谈。警察也越来越多,不过就守在病房外看着,庄严而肃穆。
之后殡仪馆的人也来了,叔叔姑姑们给爷爷换好寿衣抬上灵车已经快十二点了。外面雨下的噼里啪啦的大,阴冷而静寂。
爷爷安排在周四出殡,于是我就请了两天假,准备送爷爷上山。其实对于葬礼风俗,我一无所知,这也是我长大后第一次参加且有完整记忆的一个葬礼。上次有印象的葬礼应该是外公去世的时候,那时我也就十来岁,懵里懵懂,还经常跟他打架,他追不到我就跺着脚指着我骂:你大爷的爹,那时想来只觉得有趣。外公是个酒鬼,去世时已经病入膏肓,胡言乱语,说什么他兄弟们来接他走了,不过听说他确实有三兄弟,最可恶的是他还到处拉屎,想拉就拉,好不痛快。外公死后先在床上放了几天,旁边放一个录音机放着阿弥陀佛金刚经什么的,然后妈妈舅舅要轮流跪在床边守着,现在我知道那叫守灵,我也跟着跪了,不过后半夜觉得无聊就跟表哥们玩起了牌。外公出殡的那天很热闹,家族里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有我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大多认识,可能一个村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亲戚关系,往上推个几辈也许就是一家人了。外公被放入棺材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他像睡着了一样非常安静安详,那个棺材很早年前就做好了,一直放在楼背,那时我晚上不敢上楼,总觉得里面有僵尸,就跟老港片里一样。你外公走了,以后都没了,趁现在快哭一下吧。一个亲戚对我说道。在盖棺定论,粗长的铁钉啪啪地敲进去的时候,我似乎明白了一点死亡的含义,瞬间张嘴闭眼,嚎啕大哭,觉得真得再没有外公陪我打架了。后面只记得几个人跳了一种主要用脚跳的奇怪的舞蹈。
周三下班后便去了殡仪馆,见几个亲戚都坐在吊唁厅门口叠金元宝,门边有一个灶台一样的火炉,表妹正认真地一个一个烧着。金元宝易燃性很好,一会儿就化为灰烬。门厅中间放着一张方桌,桌上摆满了阴间标配,有符,蜡烛,香,食物等等,符上写着三魂如在,七魄俱全。爷爷就躺在一边的透明冰柜里,面容紫黑,嘴里含着一张红纸。冰柜周围摆满了鲜花,花圈等等。忽然一个中老年妇女走过来,问这是不是那个谁的吊唁厅。我说是。她刹那间泪如雨下,跪在冰柜旁哭天抢地,无不让人动容,后来得知是爷爷的堂弟媳。太公去世的早,所以生的少,爷爷只有一个亲妹,但堂弟堂妹很多。等到爷爷的堂弟媳走后,我们讨论起来了她的哭声,说她哭的真好,一边哭嚎一边哀叫,很符合传统要求。原来现在有些人面对亲人离去,若哭的实在不好或者哭不出来,可以请专业大妈哭丧,保证哭的惊天动地死去活来,因为听说哭的越响越孝顺。
第二天便是出殡日,大家早早地来到殡仪馆。我到时那个先生道士已经在做法事了。我也赶紧换鞋穿衣,披麻戴孝。白帽太小,我戴起来像大厨,白衣服好像是麻做的,有点透视,像风衣。接着我们要手握一块灰布,跪在棺材边,送爷爷入棺。等先生挥舞着法器轻车熟路念念有词地做完一轮法事之后,我们要把灰布塞到爷爷身旁,男左女右,并说两句啥?我没听清说啥?看看表妹,她也一脸懵逼。之后是盖棺定论,用胶布封好,并用两条红布条绑住。这时姑姑婶婶们都俯身哭了,最后一面之后便是永远的诀别,养育之恩无以为报,唯有泪千行。大姑作为长女哭的最好,最响亮。老爸跟两个叔叔倒是一脸淡定。然后是大家手拿一根香跟着先生,围着棺材转。一旁的几位大爷敲锣打鼓吹唢呐,好不热闹。这个香真是好东西,哭不出来也可以把你熏出几滴泪水。我抬头看看表弟表妹,他们好像没有被熏到。之后便是火化,不过要等,旁边还有两位去世的老人,殡仪馆貌似生意不错有点供不应求,我想再过二三十年更是如此。火化后我便拿着一炷香还有爷爷的灵位跟先生一起先回村里了,香是用来接风水回家的,所以一路上我生怕它灭掉,不时的低头瞅一眼。到家后大家都已经在忙了,拉好桌子,摆好阵势,因为晚上还要做法事。稍稍休憩一会便要去接骨灰了。车队到时我们下跪,放炮。叔叔抱着骨灰罐,撑着黑伞,后面跟着一大波乐队。有大小号和锣鼓,轮流奏乐。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缓缓前行,隔一段路就放一炮直到一块大空地。大家停下,卸下车上的花圈,然后将骨灰罐用水泥封好放入一个小亭子里准备上山,这时姑姑婶婶们又是一顿大哭。围观人很多,大多是亲戚,有好几个老太太也跟奶奶一起哭到不能自己。接着是午餐时间。桌上放几大条山羊,三个大猪头,好让爷爷吃饱上路。然后亲人盆友依次跪拜敬酒以后,便送爷爷上山埋葬了。回来时姑姑们又握香跪着接风水了。晚上全是先生的表演时间,鬼知道他说了什么。厨房放着祖上三代人的灵位。家里人很多,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大多不认识。还有些在客厅打牌。我跟表妹表弟在看电视,表妹长的人高马大,但笑点奇低,不时发出一阵傻笑。法事做到十二点才结束。
逝者如斯,作文悼念。只要想到逝者生前留下的那些美好的回忆,他那些善真纯美所带来的永恒的温暖,活着的人就不必过于悲伤,将这份真挚的情感化为真爱播撒出去,才是对逝者最好的怀念。